第90节
吴哲想了片刻，才答道：“如若是晚辈力所能及之事，我便尽力而为。” 修罗老者点了点头，这个黑发少年从容镇定，也不因为别人的困境而盲目的答应要求，显然心中极有主见，身手也好，这件事托付于他，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他心中打定主意，便指了指围聚在二人身侧的人形冰雕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吴哲仔细打量了一会，才回道：“这不是冰雕么？” 修罗尊者却摇了摇头，“非也，此乃历代罗刹门主精魄所化，其中蕴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修罗寒冰咒 “罗刹门历史悠久，长达千年，可所有的门主晚年却无一例外失踪，你可知是何原因？” “什么原因？难道是仇杀？”吴哲也感到有些好奇，他的确从沧海阁的一些典籍中听闻过此事，当时就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往深处去想。 修罗尊者笑着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周围的冰雕。 吴哲疑惑的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座座冰雕伫立在大殿之中，神采形状栩栩如生，几如真人，看上去极为传神，而且这些冰雕神态各异，就连姿势都截然不同，或坐或站，或卧或躺，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这些人的脸上都是一脸诡异之色，眉目之间戾气极重。 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这些人的暴戾神情与之前的修罗尊者何其相似。 “难道……” 吴哲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一道灵光，惊讶的说道：“难道他们都是历代罗刹门主？” 修罗尊者点了点头，他看着吴哲一脸匪夷所思的神色，接着说道：“罗刹门虽然位列天下四大斩魔门派之一，但论底蕴悠厚抵不上灵幻岛，论兵器精锐无法和铸器宗相提并论，而比起身家又远不及冷月宫雄厚，实在是四大门派中最为寒碜的一个，长久以来，之所以能够位列其中而不退，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历代宗主的凶悍勇猛。” 罗刹门位处极西冰雪之境，的确无论是山川灵气还是钱财商务都极为稀薄，不比另外三大宗门，就连西疆的人类也大多是未曾完全开化，有些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修习起武技还成，但修习到道法来则领悟往往不够，人才、钱财、底蕴这三样它吃亏，之所以还能名动天下便靠的是历代的宗主皆是顶尖高手，几乎每一届都能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中。 这一点也是斩魔界径向流传，甚至已成了定律的事情，就连吴哲也早有耳闻。 斩魔功法易修难精，往往一门宗主考虑的更多的是平衡调度，功法自然就丢了下来，当今十大高手，也唯有罗刹门主和灵幻岛主位列其中，其余各大门派的宗主几乎都只是二线高手之列。 因此，罗刹门给外人的印象往往是轻易不可招惹，而且西疆之地崇武尚力，一个万人敌的门主往往形象高大无比，长此以往，千年以降，罗刹门造就了赫赫声威，可以说，罗刹门兴盛至今，和历代门主的功劳是密不可分的。 但唯一觉得诡异的是历代罗刹门主往往最后总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罗刹门的弟子往往也不知其踪，好在接任的人选总能在短短的时日内功法飞速增长，重新登上十大高手之列。 修罗尊者沧桑的目光扫过一座座冰雕，神情复杂，他叹息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人都道我罗刹门凶猛好战，可谁又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我门独传绝技炼魂决诡变无伦，能将妖魔的灵魂炼造成能够和自己溶为一体的灵魂状物体，甚至是复制它的天赋技能，不可谓不惊人。” “只是修习这门高深功法的代价也极为巨大，你所看到的我门下弟子的变身大多是不完整的炼魂决，其实完整的炼魂决应该叫做修罗变，便是我如今修习的功法，这门功法需要人灭绝人性，完全的和魔物融合而非炼化，以妖魔的思维去看待世界，斩情灭性，唯我独尊，这门功法还有个最大的缺点便是修炼到了后期便成为了一个人形的修罗，戾气深重，必须以不断的杀人才能抑制住疯狂的念头。” 吴哲听闻此秘辛，顿时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名震天下的炼魂决居然有如此大的副作用，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高深的门主版本“修罗变”，这简直就是一个异世版本的“葵花宝典”么，只不过前者练了斩情绝性，后者练了变成绝世伪娘而已。 “唉，凡事总有代价，只是世人总是看见其好的一面，却忽略了为此付出的代价。”吴哲叹息一声，心中对罗刹门历代尊者的下场隐约有了些了解。 “不错，凡事总有代价，只是有些事却必须为之。”修罗尊者长叹一声，复又说道：“炼魂决到了最后的阶段，往往杀戮临身，魔识大炽，历代的罗刹门主往往难以自控，便在这无念宫的顶层开辟出了这个顶层，自绝于此，用万年寒冰之气将自身与魔灵同时封印，无生无死，永世不入轮回，这便是这些冰雕的来历。” 一语作罢，修罗尊者不再多言，双眼紧闭，神色间一片颓废。 吴哲沉吟半晌，放才问道：“尊者可有需要晚辈帮忙的地方。” 修罗尊者蓦的睁开双眼，精光暴射，这一刻他仿似又变成了那个无双的西疆第一高手，“你为何如此发问。” 吴哲苦笑一声，抬起头，双眼直视对方，淡然说道：“尊者与这样一个外人谈及贵门的秘辛，就连罗刹公主都撇在一旁，其意不言自喻。” 修罗尊者看了看眼前一脸淡漠的黑发少年，沉声说道：“难怪斩魔界对你推崇备至，和任玉剑一并誉为灵幻岛两大天才，光是这份洞察力就难能可贵，不错，我将这些秘辛只说与你一人知晓，的确需要你帮忙，只是事情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危，你可愿意。” 吴哲摇了摇头，笑言：“我还有别的选择么？倘若我说不愿，只怕尊者定然有手段将我存留至此，与那些冰雕一般没了生息吧。” 修罗尊者盯着吴哲好一会儿，这才叹息一声，说道：“不出十年，斩魔界将无人是你对手。” “倘若你不愿意，我便能发动这无念宫中最强的咒阵，将你冻结成万年寒冰，即便是天下第一高手断痕在此，也无能为力，不过你既然答应了，当然就此作罢。” 吴哲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尊者摇晚辈做什么？” “封印天柱山即将出山的魔主。” “只怕晚辈实力不够，而且光是一个百目魔我便对付不了。” “放心，我自有方法祝你一臂之力，只要你愿意便可。” 吴哲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左右推脱不了，便说道：“如此只能这样了。” 话刚落下，四周的冰殿地面浮出无数银色的字体，发出耀眼的光芒，围成一个六芒星的巨大图案，将他罩在其中。 吴哲顿时惊愕，这时就听见耳畔响起修罗尊者的一声断喝：“还不闭目调息。” 吴哲当下闭上双眼，一股雄浑至极的魔力汹涌而来，转瞬便将他的神识淹没。 ………… 无念无我，无心无识，大道如水，顺其自然。 ……………… 无边的白芒之中，浑浑噩噩的吴哲只觉耳畔响起一股沧桑之声，原本浮躁的心情在听闻这个声音之后，完全的沉静下来，而那一股股银色的咒字则围绕着他的身体表面转动不休，就如流淌的水银一般。 可这一切吴哲并不知晓，他的心神在奇怪声音响起的刹那便进入了静若止水，古井不波的境界，只是与此同时，体内汹涌的五千年封魔果实之力也一涌而上，将他完全吞没，力道的汹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猛烈澎湃。 而冰殿之内的冰寒之力也滔滔不绝的涌入他的体内，同样雄浑无铸，比起五千年来的封魔之力来，竟然是分毫不差。 二者在吴哲的体内交相冲击，抵触吞噬，不断的冲刷他的经脉血管，最后在吴哲的胸膛之间形成一个对峙，谁也不肯退让。 再纵观盘膝而坐的吴哲，不知何时，口鼻七窍之内已经涌出淡淡的血丝。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八星斩魔王的境界 银色的咒字在吴哲的体表流转不休，仿佛水银一般耀眼夺目，从远处看，整个人就好像披上了一层银光铸就的长袍。 而在吴哲的头顶，一个巨大的闪电标识跃然其上，标识之侧，围着一条银光闪烁的长龙，狰狞威武。 两股力量虽然同是银色，但其中却有着不小的差别，无念宫中地面汇聚而成的银色咒字之中，隐隐含着一丝血痕，暴戾而又冰冷，而封魔之果形成的闪电之龙却晶莹的不掺一丝杂质，狂野雄浑。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吴哲的身体内展开了激烈的碰撞，以胸膛为分界点焦灼对峙，形成了一股极大的气场，周围的空气隐隐约约的颤动扭曲，一圈圈向外扩散，无形的风压砸到无念宫的冰壁之上，四处震响。 吴哲苦不堪言，两股巨大的力量不停冲击着他的经脉，尤其是他的胸膛，作为力量纠结的中心，他感觉都快炸开了一般，甚至就连曾经千辛万苦理顺的气海此刻也是混乱的一塌糊涂，迷迷茫茫之间就陷入了一片混沌，意识逐渐的消沉。 外力不停的注入，将胸膛中原本的“气魄”之海化作一片苍茫，红浪翻滚，游弋其中的银色长龙也给吞噬化形，变成一个四臂双角的巨大修罗，踏波海面，狰狞惊怖。 而“气魄”之上的那一层云天，也因为感受到外力的压迫，滚滚的封魔之力涌入其中，变的浩浩荡荡，云层堆积，原本那只纤细的小龙也变的巨大无比，头角狰狞，呼啸着在云层中穿梭不休。 魔力聚成的云天和气海之间距离越来越低，踏波海面的修罗和穿梭云层的长龙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冲突一次，或者修罗魔神冲天而起，双臂乱舞砸向巨龙，或者银色巨龙盖顶而下，四只大爪凿向修罗。 每一次冲突都伴随着霹雳炸响，雷电交鸣，红浪滔天，云雾弥漫。 到了最后，云天和海面逐渐混在一起，形成一片红银二色交杂的世界，再也不分彼此，而那修罗与巨龙更是肉搏在一处，翻滚跌宕，若隐若现。 而大殿之中的吴哲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会浑身冰凉如水，一会温润狂热，两股截然相反的触感交相出现，折磨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七孔之中，更是鲜血横溢。 这时候他早已听不到修罗尊者的警言字句，脑海中一片混乱，心神为之所夺，如若这样下去，不到半刻的功夫只怕他就会爆体而亡，化作一片飞灰走沙，从此湮灭在这个空间之内，渣都不剩。 可以说，这是吴哲有史以来最为凶险的一关，别人尚且只是走火入魔，他却是连走火入魔都难以自主，意念、神魂、肉体皆为两股力量所左右，随时都有湮灭飞灰的可能。 值此生死关头，吴哲却还是一片迷茫，神魂意念就像冬眠的动物一般，蛰伏不醒。 这并非是他本意，而是两股力量太为强大，完全压制了他神魂的念头，弹压在灵魂的最深处，无法动弹思考，就像是怀胎子宫中的婴儿一般，意识混混沌沌，不明生死。 就在此时，一声悠远绵长的声音在他神魂深处响了起来。 “自然而生有，造化以成形，故天无精气，无以制月之明，地无精气，无以制山巅镇焉。” 这段话却如一声春雷炸响在吴哲的神魂深处，顿时让他醒觉开来。 他清晰的记得这句话是斩魔者修习功法时必背的一句真言，相传是斩魔功法的创始人斩魔老祖留下的醒世真言，能发人肺腑，震神魂于迷蒙之间。 当时他未曾相信，只不过出于习惯，还是背了下来，却想不到今日有人却以这句简单不过的真言唤醒了他的神魂。 只是醒来容易，但外部的压力也是浩瀚无匹，转瞬便将其醒来的念头压下，隐隐约约之中，神魂又要沉沦。 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断喝蓦的再次响起。 “吴哲，还不醒来。” 萎靡的神魂听到这个念头之后，犹如当头棒喝，忽的意识大炽，穿过层层魔压，完全觉醒了开来。 这一醒，脑海的意识纷纷回归，随之而来的还有刻骨入髓的疼痛，两股魔力早将他的体内的经脉搅的一塌糊涂，崩裂四散。 吴哲顿时深吸一口气，心中想起引龙决的功法以及乾坤九级变的要诀，猛的用力咬破舌尖，一股剧痛蔓延在意识深处，接着舌尖的这股血水吐出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破”！ 这一个字用热血决为引，立刻将全身的血气鼓荡起来，原本被他吸收的封魔之力立时活络起来，纷纷引向他的全身，不断的修补他的经脉血管，而冰殿的银色咒字之力和封魔果实的狂野之力却让他借由引龙决疏引消融，渐渐溶为一体，引导向体外。 最终，再运用乾坤九级变的功法将积存体内的两股魔力转化吸收，化为己有。 这一切看似纷繁复杂，其实全在一息之间，快捷无比，伴随着那声“破”字的消逝，一切都已运行完成。 调息，吐气，引纳，归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轰然一声闷响，胸膛之中的“气魄”清明透彻，浩荡无匹的魔海之上，一个银色的魔珠滴溜溜的转动，表面隐现一丝丝红痕，一条电光引龙围绕其外，游弋不定，再凝目细看，魔珠之中盘膝坐着一个四臂的修罗魔神，神色安逸静谧。 久练未成的七星斩魔侯境界终于突破，不仅于此，魔力突飞猛进，连破两关，直达八星斩魔王的层次。 额头间蓦的出现一只银色的电龙标志，吴哲缓缓睁开眼来，精芒暴射，有若实质。 …………………… 无念宫中一片静寂，大殿中红色的浓雾弥漫，视线一片模糊。 吴哲松了下筋骨，发现全身前所未有的舒服顺畅，而且充满了力量，魔力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沛自如过，在他坐立的地方，直径五米之内，是一大片黏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阵阵恶臭，味道熏人难闻。 “想不到经修罗尊者相助，竟然能接连突破两个层次，达到八星斩魔王的境界，体内恶臭杂质尽去，从此魔力绵绵无穷，再无绝期，真是走了好运。” 吴哲举目看了下四周，一片血红苍茫，即便是他的五官六识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目光也无法穿透这层迷雾。 “尊者前辈，您在哪里？”吴哲站了起来，举目四顾，红茫茫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在其身后响起。 “孩子，我就在你身后。” 吴哲吃了一惊，这声音清晰的很，像是近在咫尺，他转过身去，此时红雾渐渐散去，大殿中又恢复了晶莹雪白的颜色，一个容颜枯琐，满头灰发的垂垂老者正盘膝坐在大殿中央。 他身形瘦削，浑身摇摆不定，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一般。 吴哲见了却大惊失色，一步跨过去，大声问道：“尊者，你这是怎么了？” 老者微微睁开眼睛，其中颜色混浊，血丝密布，他裂唇一笑，一抹黑红的血液顿时溢出嘴边，“不用惊慌，我大限已至，这不过是死前的征兆而已。” 吴哲心头一片黯然，他知晓老者是因为全力相助自己的缘故这才精元大损，他本就是重伤之躯，又将仅剩的精元使出，这才容颜枯琐，寿命耗尽。 “尊者，我……”吴哲心中歉然，本想表达歉意，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未等他的歉意表达出来，修罗尊者却淡然一笑，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一切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的缘故，我修罗真身被破，性命攸关的魔灵也被摧毁，生死也不过是朝夕之间，你莫要多想，好好的静下心来，我有一些事情告诉于你。” 吴哲也是个心智坚毅成熟之人，闻听此言，收起一脸的哀荣，恭敬的问道：“尊者有话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