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吴哲站起身来，将罗刹公主的身躯放在无念宫前的角落里，轻轻捋了下她额角间的淡金发丝，柔声说道：“这样危险的事哪里能让女孩子去做，对吧，小紫？” 立于他肩头的小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小脑袋，一双爪子却不老实的拨弄吴哲的头发。吴哲微微一笑，却将它收入了灵兽结中，长吸了口气，如同一道流星般冲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章 一剑无双 “修罗老儿，你还有何话可说？” 罗天门主化作的百目魔神声音低沉震响，像是空谷回音，他的脸孔上布满了十只猩红色的眼睛，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五官。 修罗尊者靠在崖壁之前，他身后的崖壁已经扭曲变形，以修罗尊者为中心方圆十米之内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状，千年冰雪浇铸的坚硬山体也难以承受这惊人的冲撞力，龟裂碎散，有如蛛网。 “成王败寇，无话可说。”修罗尊者吐出一口鲜血，剧烈的咳嗽起来。 “如此，你可愿臣服于我，只要你臣服于我，我便能赐你更多的魔灵之魂，以你的炼魔决，定然能将修罗变再上一个档次，到时天下罕有敌手。”百目魔灵说话时，十目尽张，迷乱人眼，璀璨纷乱。 修罗尊者却是仰头大笑，笑声凄厉狂放，鲜红的血液更是因此溢出了唇角。 “哈哈，百目魔孽，你休要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尊不过是修炼功法中出了纰漏而已，否则以你又怎会是我的对手，来吧，给本尊一个痛快，从此之西疆之尊的位置便是你的了。” 百目魔灵却冷哼一声，淡然说道：“区区一个西疆尊者的席位，又有什么好争夺的，莫要拿你们人类的短视目光来衡量他人。” “废话少说，动手便是。”修罗尊者怒喝出声，拳头捏的紧紧的，只是全身魔力尽失，再也提不起一丝的力道。 “如此，便如你所愿吧。” 百目魔伸出左手，平摊的手心处一颗巨大的红色眼空蓦的张开，一股淡红色的光芒从眼孔中射出，直没修罗尊者额头的菱形印记之间。 修罗尊者受此红光一照，顿时低呼一声，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额头间的菱形印记托体而出，在半空翻滚腾挪，幻化成一只小巧的头生双角、人身鹰面的诡异魔灵。 “原来是黄泉魔侯一族，也难怪修罗老儿你的法身难以大成，黄泉魔侯一族武力强悍无匹，性格却最是桀骜。”百目魔盯着半空中的鹰面魔灵，后者正在空中不断的挣扎咆哮，可无论它如何用力，始终挣不脱束缚它的一缕红芒。 修罗尊者苦笑一声，心中也是一片惨然，罗刹门世代以炼化魔灵、融合其魔力为修炼功法，因此创出了炼魂决等一系列诡异的功法，这也正是罗刹门虽然位列天下四大斩魔门派，却一直被斩魔者疏远冷看的主要原因，到了修罗尊者这一代，更是自创了威力更为强大的“修罗变”，但功法创出之后，修罗尊者却在抉择融合何等魔灵之时陷入了困境。 高等魔灵融合之后威力自然博大，但相对风险也高，而低等的魔灵虽然融合炼化之后威力相对稍逊一筹，但胜在风险极小，契合度也更为完整。 但当时的修罗尊者一心要争那天下第一高手之座，便毅然选择了高等魔灵，亲自前往黄泉魔界，只身搏杀了一只黄泉魔界五大魔侯家族之中的一只成年魔灵，位阶足有八星斩魔王的实力。 可融合之后，效果却大打折扣，始终难以磨灭那黄泉魔侯的最后一缕灵魂，甚至连魔灵一些本身的天赋技能都未曾融合，和当初修罗尊者的期望相去甚远，更因此走火入魔，斩情绝性。 俱往矣，木已成舟，今日之惨败皆在当日的一时好胜贪念，魔灵脱体而出的一瞬间，修罗尊者心下却变的一片清明，有了种解脱之感，他微微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百目魔手掌之中的眼孔红芒大盛，将半空中的魔灵魂记炼化吸收，化作一团红色光球，就要朝修罗尊者的天灵盖按下，这一击若下去，只怕修罗尊者全身连渣都不会剩下。 眼看红球离修罗尊者只有不到半分的光景，剧烈的罡芒甚至已经烧毁了他额头间的几缕雪白长发，人世间的过往纠缠、爱恨恩怨都即将随着这几缕燃尽的发丝漂泊而去。 就在此时，一道蓝光乍现，状若惊龙，快逾电闪。 百目魔心中蓦的一惊，他当下不假思索，全身百目齐开，一真浓郁的红色罡芒形成的圆球将自身罩了起来。 气罩之外，只听见一阵“叮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眼前尽是一片蓝色的残影，恍眼迷乱。 但这一切对于百目魔来说，不过是蔽目一叶，身为黄泉魔界最悠远尊贵的种族——百目魔来说，他能够很清晰的看出这片蓝芒的真身是一个个硕大无匹的纸牌。 纸牌的底色蓝黑交错，图形各有特点，似乎在哪里见过。 “散” 百目魔一声轻喝，胸膛间一只巨大的眼孔睁了开来，一丝丝青色的痕迹交错其中，有如蛛网，巨眼睁开的一瞬，广场中央蓦的震爆起一波极强烈的青色旋风，以百目魔为中心一圈圈向外震荡。 半空中的命运纸牌受此一震，立时倒退而回，攻击就此受阻。只不过原先站立在百目魔身前不远处的修罗尊者却失去了踪影。 胸膛之上的青色眼孔重新闭合，百目魔冷哼一声，后背之上一只巨大的眼孔睁了开来，色如琥珀，与此同时，方圆数百米的空气尽皆隐现波纹，诡异的扭动起来。 “噗通” 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崖壁之下，吴哲背着修罗尊者单膝跪地，一脸的懊恼之色。 “小子，为了一个修罗尊者就露出马脚，值得么？” 百目缓缓的转过身来，十只眼孔灼灼有光，犀利的目芒更是有若实质。 “想不到你早就晓得我的身份了，唉，可惜，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不趟这趟浑水了。”吴哲给百目魔的十只眼孔看的有些头晕，用一只手遮在了眼前，只余下一道缝隙，从里面看过去，刚好只看见一个眼孔。 百目魔对这个丝毫不畏惧自己的黑发青年也是很有兴致，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他片刻，才说道：“臣服于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吴哲却用空着的一只手指了指身边的修罗尊者问道：“连他一起算么？” 百目魔微微摇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吴哲更觉眼花缭乱。 他微微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就会这样”，然后将身后的修罗尊者安置于崖壁之下，昔日的西疆一代至尊此刻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道：“放下老夫，你莫要管我。”说完挣扎着就想爬起来，却四肢无力，怎么也动弹不了。 吴哲笑了笑，“怎么你们父女都是一个性子。”说完也不顾修罗尊者恶狠狠的眼神，一掌劈在他的颈后，让其昏厥了过去，忙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来，摆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对着百目魔笑着说道：“小弟身单力薄，拜托少用点力气。” 百目魔也不废话，左臂一挥，手臂上数只眼睛纷纷睁了开来，有蓝有紫，五彩缤纷，刺的人视线迷蒙，吴哲心中一沉，闭上眼睛，意念一动，命运纸牌脱袖而出，像铁桶一般将吴哲围了起来。 五彩的目芒有若实质，撞在命运纸牌之上，发出剧烈的金铁冲撞之声，吴哲抽出靴中的匕首“破天”，左脚猛的蹬地，像个火箭般直飞天际。他的身形蜿蜒灵动，云龙大八式早已被他练的出神入化，第六式“紫龙升天”随心而动，在空中一连发出“波、波、波”的空气炸响之声，电也般的划过重重五彩目芒，直刺广场中央的百目魔。 百目魔微微一晒，虽说他与修罗尊者剧斗过后，身上伤势颇重，许多眼孔都溢出液体，无法使用，但就眼前这样的攻击实在还不放在眼里，双手随意一挥，两臂上仅余的八只眼孔同时张开，五颜六色的目芒喷射而出，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罡气圆球，射向半空中疾飞而来的吴哲。 这一击有他五成的魔力，魔球划过之处，空气中隐现黑纹，一股焦灼的味道更是散播了出来，倘若击实了，只怕空中的黑发少年连渣都不会剩下。 半空中的吴哲目光一凛，身形忽然毫无征兆的转动起来，一圈圈浓郁的乳白色光芒从他身上透了出来，围成一个巨大的滚动圆球，而破天匕首的黝黑之色却越加清冽，黑白二色交杂，形成一个圆锥样的古怪长球，迎着百目魔的攻击直撞而去。 空气中忽然迸发出狂乱的风旋，天山之顶千疮百孔的山峰群更是摇摇欲坠，碎冰不断。 两大魔罡撞在一起，却诡异的无声无息，而转眼红色的魔罡就将黑白两色形成圆锥罡球给弥漫，放眼望去，天空尽是猩红之色。 百目魔微微的一晒，双手负于身后，所有的眼孔同时闭合，对他来说，这样的结局早在意料之中。 “破浪式” 就在此时，一个清啸之声蓦然震响，红色魔罡形成的圆球中现出一点白光，紧接着就摧枯拉朽般将红色魔罡给摧毁，黑白两色的罡气中，黑发少年的身形与破天匕首合二为一，带着一股沛然膜可以当的威力刺向百目魔。 一剑袭来，天地失色。 霎那间，漫天的风雪似乎都静止不动。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冰雕秘闻 吴哲身在半空，不断的翻滚，他所有的魔力全开，就像一只奔腾的烈马似的，无法停止。 热血决将胸中的血液烧透烧烫，战意高昂，逍遥罡更是一早就布满全身，这也是他能够破除百目魔第一波攻击的最大原因，封魔果实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尽数涌向破天匕首，将黝黑的匕首硬生生的渲染成一道亮银之色，在这一刻，他的心中无生无死，只有这汇聚了他所有魔力的巅峰一击，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法改变他的攻击轨迹。 一个巨大的闪电图案在空中汇聚成形，一条银色的长龙游弋其中，光芒闪烁。 百目魔十只眼孔同时一凛，此刻他才觉察到此子的不同寻常。 以它刚才一击汇聚出的魔力，足以让七星斩魔侯之下的高手魂飞魄散，可眼前这个黑发少年明明只有六星斩魔将的境界，却为何能够破除他六成功力的一击，要知道，任你武道如何高超，术法如何卓越，在最纯粹的魔力比拼之前，都变的微不足道。 啸声越来越清越，黑发少年的攻击近在眼前，百目魔无暇细想，深吸一口气，全身立时鼓荡开来，肚腹之处，一只形状堪比胸膛间最大眼孔的巨目睁了开来。 其色黝黑深沉，黯淡的一如最深邃的夜幕。 临近暮晚的天山之顶霎时就黯淡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就连隐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那一抹残阳都消失无踪，千年积雪的莹白之色也化作诡异的青黑。 最为惊人的是那巨大的黑眼之中，有着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漩涡，正越来越急速的转动，而与此同时，天山之顶的一切物事都纷纷向其涌来，随着漩涡运转的轨迹而翻滚。 巨大的石块、厚重的积雪、千年不化的坚冰，就连广场之上一些高大的石雕都脱离了大地，纷纷在天空转动了起来，而终点则是百目魔肚腹之间的那一颗黝黑的眼孔。 吴哲转动的身形也渐渐的缓慢下来，他能够感觉到外部的空间似乎有着重重的阻力，空气就像是最幽深海底的水浪，黏稠的让人无法运动，明明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地之遥一般。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百目魔眼孔造成的漩涡明显和他转动的方向截然相反，他就像是一个即将迷失在大风暴之中的小漩涡，攻击的威力正在渐渐的给外部消磨消退。 如果这样下去，只怕没攻到百目魔的面前，他就会给这巨大的漩涡风压碾成粉碎，一并融进那黑色的眼孔之中。 半空之中的吴哲思绪电转，无数应对的方法在他脑海中闪过，最后化为一股决然的坚毅神色，他猛的催运起引龙决，右手一拍左手之中的破天匕首，强行改变了攻击力道的运行方向。 这一下用的实在是过于猛烈，他全力运转的一击力量岂同小可，吴哲当下便吐出一口鲜血来，胸腹之间更是如遭九天雷击，疼的几乎昏眩过去。 可吴哲却丝毫不作停滞，心神一动，命运纸牌便脱袖而出，在他面前组合成形，错落有致的交叉，按照他脑中所想化作一个圆形的牌阵，看上去犹如一只小巧的锯齿，只有巴掌一半的大小，吴哲将右手往上一拍，引龙决的功法玄妙无方，之前所有的力道都尽数涌向命运纸牌。 命运纸牌立刻犹如有灵性的鸟儿一般，长啸而起，在空中不断的旋转翻滚起来，而转动的方向正和黑色眼孔形成的巨大漩涡一个方向，经其催压，速度更是快的肉眼难以分辨，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一道蓝黑的残影在空中不断的缩小，以极为诡异曲折的角度飞速的旋转。 而忙完这一切的吴哲心口一甜，再也无力阻止漩涡的力量，身形就像飞絮般随着漩涡一并转动起来，涌向那黑色的眼孔。 周围的石块坚冰和他撞在一起，将他全身划的遍体鳞伤，短短一息的时间他和黑色眼孔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看见黑色眼孔中那幽暗深邃漩涡里的纹路，伤痛潮水般袭来，他双眼一淡，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只是在昏过去之前，他的眼角闪过一道惊人的蓝色残影，抢在他的身体卷入黑色眼孔之前射了过来。 一声惨啸霎时响起。 百目魔不可置信的看着肚腹之间插入的命运纸牌，巨大的黑色眼孔中黑液横流，所有的漩涡早在命运纸牌插入的那一刻就停止了下来，上一刻还在运转的天地间的一切都停顿了下来。 只有他肚腹之间的命运纸牌还在转动。 缩小至只有人眼的命运纸牌正在飞速的旋转，其上经过它本身漩涡的催速以及吴哲所有的力量，达到一个惊人的破坏力，于是很轻易的便穿破百目魔的身体，呼啸着射向天空，然后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复又向百目魔射来。 此时百目魔再也难以自持身份，先前他与修罗尊者硬拼一记，看似云淡风轻，但早已身受重伤，这也是他为何六成功力的一击也难以击败吴哲的原因，非是他不愿出力，而实在是出不了更多的劲力来。 好不容易使出了天赋技能——碎魂漩涡，但没想到对方垂死之际竟让能倒戈一击，而且如此致命。 堂堂一代魔侯，实力直追九星斩魔尊者的高手，居然落魄如此，它当下大手一挥，仅有的魔力喷薄而出，有若实质，化作一道红光迎向了命运纸牌。 命运纸牌飞转不休，摧枯拉朽般将红芒撕成粉碎，只是点点红芒消散之后，得到一丝空隙的百目魔却化作一团红云，极快的闪过天际，飞遁下山，其速状如流星，比起命运纸牌的速度来却是不遑多让。 命运纸牌在空中停顿片刻，这才散落开来，插在吴哲的身侧，体型渐渐发大，替其挡住了天山之顶呼啸连绵的狂风。 ……………… 阵阵剧痛袭来，刻骨钻心，昏睡中的吴哲蓦然一惊，睁开眼来。 入目是一片雪白晶莹的世界，巨大的冰雕，华美的宫殿，自己居然身处在无念宫之中。 “你醒啦，少年。”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吴哲转过头来，却看到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老者。 一袭白袍罩身，下摆已然破烂不堪，显然是激斗之后留下的痕迹，脸上刀刻斧凿一般，线条硬朗分明，只是一头白发却已变为灰黑，隐现枯色，原本万载冰寒似的眼神也早已沧桑一片。 “您是……？”吴哲挠了挠头，他也有些不确定这会不会是修罗尊者的孪生兄弟。 老者却是淡然一笑，说道：“你不用多虑，我便是修罗老儿。” 吴哲听了却是一惊，大惊失色的问道：“您怎会变作这样一副模样，难道您自散了一身魔力。” 封魔之力行于魂魄体肤之内，一旦散去，会加速身体的衰老，而且体弱者当时便能一命呜呼，即便体质强悍，能够撑得一时，也是去日无多。 眼前修罗尊者这一副模样，便是典型的散功征兆。 “不错，老夫已然散了修罗真身，去日无多。”修罗尊者含笑应答，他此刻容颜之间一片淡漠，哪里还有之前半分绝情冷寒的神色，前后落差之大，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前辈，百目魔诡异奇特，就连妖魔图鉴上也没有记载，输给它也不算丢人。”吴哲喏喏的说道，他修罗尊者自胜心太重，一时落败想不开自寻短见，更何况天柱山魔印开启，眼看还有一场血战要拼，失去了修罗尊者这个高手实在是对战局不利。 修罗尊者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从容说道：“我之所以散去修罗真身并非是因为落败之故，而是心中忽有所感，想到了往日的一些追忆。” 修罗尊者神色间一片从容淡定，哪里还有半分凶戾之气，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慈蔼的老者，他继续说道：“我所剩时间不多，撑着娜儿在山下替他师兄弟疗伤的空隙，有些事我要嘱咐于你，希望你能够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