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事情是從約了一個女孩吃飯開始的。

    他訂了一間高級飯店餐廳，而且是VIP包廂。只為了跟一個網友吃飯。

    理由也很單純，他們打了個賭。

    「我真的超能吃的，還沒有男生可以好好地請我吃飯過！」鹿得意的打字回訊。

    「我請妳。」

    「真的假的，你要是到時候請不起，真的也不用打腫臉充胖子。我已經太多經驗了。」

    「那我們就約……」他說了一個時間。「妳就空著肚子來就好。」

    跟這個普通的男人見了面，很平常的叫了車來到飯店的時候。鹿有點訝異，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輕便服裝。

    這裡，爆貴的吧？

    「那個……」

    「怎麼了嗎？」男人跟迎上來接待的人說完話，回頭望向腳步遲疑的鹿。

    「……我沒有穿正式的衣服來欸，不會很丟臉嗎？」鹿看著入口的高級酒牆，擔心的說。

    「沒關係吧？我訂的是包廂。」男人這樣說道。

    ！

    經理親自服務，在有整面落地窗的包廂中，替兩位入座倒茶。鹿完全不知道要說甚麼好，她本來以為的見面情形已經完全消失在腦中了。

    「先生今天想吃點甚麼？」

    「一樣的。」

    經理點點頭，走了出去。

    「他怎麼沒問我？」鹿等經理出去後，低聲地問。「我先幫妳叫了，因為妳吃的多，不能用一般套餐方式吧？」

    沒多久，幾個服務生進來，在鹿傻眼的注視下，替男人上了和風前菜。還有一整個移動長桌的豐盛食物。

    「需要為小姐分盤嗎？」服務生拿著刀叉，準備為她分解烤全羊。

    「她可能不好意思被看著吃，先不用吧？有需要再麻煩你們。」

    服務生點頭退出。把整個偌大包廂留給他們兩人。

    「我…真的可以吃這些嗎？」「不是妳自己說想被請客的嗎？」

    「那我不客氣了喔！」鹿終於決定丟開各種疑慮，放開大吃。男人的前菜還沒吃完，她已經

    清掉了數盤。完全不顧形象了。這裡不愧是最高等級的飯店。每一盤都吃得她笑瞇了眼。

    桌上除了各種菜餚，還有一個深底金屬大壺，鹿用杯子倒滿了，是紅茶。

    男人喝著湯品的時候，鹿已經快要吃光一隻五公斤重的烤火雞了。配烤羊的嫩排一起吃。

    服務生為男人送上精緻的香魚燒烤時。鹿愉快地掃光一整盤50個高級握壽司。還有龍蝦拼盤。

    紅茶空了，送上新壺。

    服務生替男人端上以近江牛為主的主餐，搭配季節時蔬時。鹿終於紅著臉，拜託服務生替她拆羊。烤全羊被拆成幾大盤的羊排跟手撕肉。讓鹿佐以各種醬料開心吃著。

    紅茶空了，送上新壺。

    甜點男人婉拒了，只要了一杯咖啡。然後一邊喝一邊看鹿交換吃著兩個蛋糕。

    「看妳這樣吃，挺療癒的。」男人突然笑著對鹿說。讓鹿露出了一個傻笑。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欸，好久沒有吃那麼開心過了。」鹿喝了一大杯茶，讓自己嘴巴空下來說話。茶又空了，男人請服務生再續了一壺。

    「妳以前沒這樣吃過嗎？」

    「這種等級的不行啦，太貴了。」鹿搖頭「一般的吃到飽店我只要去個兩三次，都會被拜託

    再也別來。每個說要見識我多能吃的人，都放棄投降了。」

    「那妳怎麼辦？」

    「沒事啊，就一直沒有飽過而已。我不挑食阿，在可能的範圍內盡量嘍。」

    「吃不夠，還可以再點菜。」

    「算了啦，今天真的很謝謝你了，你破費了不少吧？我會不浪費的把你這些吃完的。」

    男人看著已經被清空九成的長桌，讚嘆的點點頭。

    「但是，我們有約在吧？」男人說，鹿停了一下「那個不是開玩笑的喔？」

    「不是。」

    「如果你真的隨我吃到飽，讓我說出吃不下了，我就叫你主人！」鹿在赴約前，這麼豪氣地說出賭約過。她還記得。

    2

    從鹿的角度來看，其實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鹿自己只是一個沒有經驗的SM興趣者。想實踐嗎？還好。想要有主人嗎？還好。偶而看看社群跟一些網路文字跟影片而已。因為比起有沒有主人，有沒有好好吃飯對她來說比較重要。

    那天剛好回家過周末，可以被媽媽餵飽讓她心情愉快。吃完了一大盆媽媽手藝的醬伴麵配黃瓜絲跟自製醃菜。鹿摸著肚子癱在床上耍廢滑手機。飽足的她才臨時起意找個人聊聊SM。

    過濾掉了幾個只是找約炮的男生後。她遇到了一個看起來也很新人的ID。

    感覺到對方的話語中沒有很強的侵略性。鹿開始比較自在的跟他互動起來。確定了對方是主後也沒有馬上深入的談實踐。幾個制式問題後話題慢慢地轉到了約會經驗上。鹿在這個時候告訴了這個人，她其實很不喜歡話說得超滿卻見面就破功的男人。

    「妳是說，對方跟妳說能做到甚麼調教，但是卻做不到或是做了別的事嗎？」

    「诶，其實我沒有調教經驗啦。」鹿對著螢幕吐舌「比較常遇到說沒問題啊請妳吃飯啊，結果最後說這我沒辦法的人。」

    「不懂？能請女生吃飯不是很多男生的願望嗎？」

    「嘿嘿，因為我不是普通女生阿，我超會吃的。」

    「喔喔，但是再會吃也總是要飽阿？不管如何，答應了就該做到吧？錢能解決的問題也不算甚麼問題。」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保證嚇死你喔！w」

    「那我想見識看看？可以嗎？」

    「不要啦，我本來覺得你還滿好聊的，我可不想打壞印象。」

    「我保證不管我會不會嚇到，我絕對不會食言。」男人這樣說?我覺得說到做到應該是主人的基本態度。」

    雖然可能是因為沒有經驗的人會比較話說滿。但這個回覆鹿是喜歡的。她也這樣覺得。

    「你真的想看我吃…不是，是跟我吃飯嗎？」

    「是的，我想看。妳喜歡吃甚麼？」

    接下來就很好聊了，鹿快樂的說著她愛吃的東西。

    雖然是圈內的聊天，但是還是食物話題最讓她開心，她肯定。男人也很配合她的快樂，愉快的聊了幾次後。開始聊到見面細節的事。

    「你要帶我去哪吃～～」好期待，希望不是吃到飽的餐廳，很多家都不能去了，會有點尷尬。

    「我會訂一個我常去的餐廳，然後我有記下來你愛吃甚麼，那邊應該都可以準備。」

    那麼神？還有這種可以客製化的地方。

    「那那那會很貴嗎？我還是學生喔，我真的沒甚麼錢。」

    「妳不用擔心啊？我不是說要請妳？」

    「哈哈，跟你說，我吃飯從來沒有輸過任何人喔！吃垮你～」

    「不會被妳吃垮的，絕對是妳輸。」

    「欸幹，來打賭啊！」鹿被激到有一半認真了「你要是自己喊停怎麼辦！？」

    「以後見面不管吃甚麼，我都請。」

    「嘿嘿，你說的喔，說謊是小狗狗。」

    「那要是妳自己喊飽了呢？妳當小狗狗嗎？」

    「來啊！」鹿自信滿滿的說「如果你真的隨我吃到飽，讓我說出吃不下了，我就叫你主人！」

    就這樣，男人約好了時間，叫她空著肚子來。鹿完全沒有會輸的感覺。

    不過……他居然有記下來她愛吃甚麼，好像有點讓人開心。

    3

    他說他是認真的，要是輸了真的要被收成奴嗎？

    不不不，這樣太奇怪了，她不喜歡。「那個，我只是一時激動說了那句話，可以…不算嗎？」

    「喔，原來是這樣，可以啊。」男人倒沒有堅持。這讓鹿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大杯紅茶壓壓驚。「你沒有生氣吧？」

    「為何？」

    「因為你真的請我吃了那麼好吃的一餐，我卻說那是開玩笑的。」自己剛剛興奮到都忘了去想，自己到底吃掉了多少錢？

    「我倒是比較好奇妳為什麼要覺得自己不值得這樣吃？妳是真的吃得下，又沒有浪費。」

    「因為…女生通常不會吃成這樣？」「妳就是妳，不必跟一般女生比較。」

    「那…會讓你花很多錢啊？」「請客是妳情我願的事阿，說好就是說好了。」

    「…這樣只有我開心啊，你又沒有好處？」「我喜歡看妳吃，我覺得心情很好。」

    鹿突然臉紅，眼眶泛淚。鼓著腮幫咬著一塊豬蹄不說話。男人訝異的連聲安慰詢問。

    「除了媽媽……還沒有人這樣跟我說過……」

    她從國中就發現自己特別的體質了，別說一般女孩，比起那些檯面上各國的大胃王明星她依然不覺得自己有差多少。她只是沒有勇氣去比賽而已。只想把愛吃當作一個興趣。

    「小姐，以後請妳不要光臨本店了，這是我們老闆給您的致歉。」被好幾間店家拒絕光顧，她也逐漸習慣了，也認為自己才付這點錢就吃成這樣也太厚臉皮。

    去比賽太緊張，架起手機分享自己吃飯的快樂，想說順便賺點收看收益。竟然一堆人懷疑她造假。

    「剪接啦，不可能是真的吃。」「吃完就吐掉了吧？不然早就胖死了。」「本來就很胖吧？」

    甚麼叫本來就很胖！她才55公斤好嗎！

    她把影片刪光，躲在房間抱著棉被哭。媽媽看到鹿竟然一餐不吃，嚇得差點報警破門。

    她也知道被說兩句就逃跑只是自己玻璃心，每個大胃王多多少少都有人酸。但她就是沒辦法接受嘛。

    除了本來就知道的朋友以外，她開始不再相信，有人能接受原原本本的她。

    「好啦，我沒事啦。」鹿把東西吞下去，擦擦眼淚。「我今天就吃這樣就夠了，謝謝你。」

    「那可不行。」男人立刻搖頭。

    「咦？」還是要拚賭注嗎？

    「妳都沒吃蔬菜。」男人指著桌上，剩下的一成幾乎都是蔬菜。

    「阿……因為我真的不愛吃蔬菜。」鹿聲音變小。

    「妳不准給我剩下。」

    這也太霸道了吧！但鹿立刻乖乖坐好，叉起沙拉裡的番茄塞進嘴裡。好酸。

    「那個……我可以再點一點點肉來配著吃嗎？」

    「一點點是要點多少？」

    「欸……剛剛的戰斧牛排好好吃，再來一塊可以嗎？」

    那可足足有40盎司。「那妳要用拜託我的語氣說。」

    鹿笑了，把手可愛的舉到臉頰邊曲起。

    「求求你嘛，主人，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