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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之母(穿书) 第47节

    她好似想起什么,忽而道:“主子,您还记得婢子同您说过,那炭的气味有些不对?”

    胡善融不懂她为何突然说起炭味来,勉强道:“她肯给咱们留些炭火烧就不错了,还计较些什么。”

    雪娟急道:“婢子不是这个意思……”

    杨涟已经明白过来,恍然道:“姑娘可否回甘露殿取些黑炭的炭屑,微臣觉得里头似有不对。”

    “不用回去,我这里就有。”雪娟说罢,搓了搓手,果见袖里纷纷扬扬掉出些黑色的碎末,原来她罚跪之前正好在院中搓煤饼,倒是省得回去一趟。

    杨涟皱着眉头将那撮碎屑捏近鼻尖,细嗅了嗅,冷声道:“不错,这黑炭里果然混有麝香。”

    宫斗剧里倒是常出现这味大杀器,连乔来此后还是第一次见,她好奇问道:“本宫听闻麝香于女子为害甚巨,果真如此么?”

    杨涟笑道:“倒不见得这般夸张,只是女子的确不宜多闻麝香,会有碍生育。何况似胡主子这般日日大量焚烧,即便侥幸有孕,恐怕也难以安然生下。”

    他面色凝重的说道:“也幸而那人只是想胡主子不孕,才用了麝香,若在煤屑里掺些朱砂,冬日里门窗关闭又严,只怕胡主子便会香消玉殒了。”

    朱砂可炼出水银是众所周知的事。

    连乔只觉得心情复杂,没想到她也会有看人看走眼的时候,这个宋思懿外表傲慢行事乖张,看似蠢钝跋扈不可一世,谁想到内里居然有这样幽深的心计。也许不止是她,连皇贵妃和淑妃等人也被蒙蔽了过去。

    映蓉插嘴问道:“依大人看,胡才人用这味香料用了多久了?”

    杨涟声调沉重,“少说也有三个多月了,所以……”

    连乔更是骇然,这样看来,宋思懿很可能从一进宫就在防着这位同住的姐妹。想不到这女孩子心眼鬼得很,行事既歹毒又隐蔽,若非今日杨涟碰巧为胡善融诊脉,恐怕宋思懿的诡计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

    胡善融的眼泪扑簌簌下来,她虽是庶出之女,却也是大家族里礼乐教化出来的,哪曾接触过这些阴毒伎俩。如今三不知的着了奸人的道,恐怕以后再也没生育的机会了:一个不能生的女人,哪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

    连乔看着这女子也觉难受,虽说皇帝命里子嗣稀薄,胡善融未必有机会诞育皇嗣,可她毕竟还年轻,让她保留一份希望,总比早早绝望的好。

    雪娟眼里闪着噬人的光,恨声道:“主子,宋美人这样害您,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妹妹放心,本宫知道你心中委屈,宋美人行事不端已犯下大过,本宫定会……”连乔说道,一面奇怪映蓉何以不断的朝她使眼色。

    她依旧将那句话说完,“本宫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谁知胡善融连忙摇头,“娘娘不可。”她深吸一口气道:“嫔妾中了她人奸计,固然是宋氏用心险毒,可嫔妾也有疏忽在先。况且仅凭这些证据也不足以告发宋氏,娘娘贸然出首,只会牵连自身,还是不必了。”

    连乔紧紧皱眉,胡善融的顾虑也是她的顾虑。宋思懿眼下正得宠,若连乔这时候指证,保不齐皇帝怀疑她嫉妒藏私——先前因为顾笙箫已经疑心她一次了,若是再来,皇帝没准以为她专与得宠的妃嫔过不去。

    况且虽有煤屑为证,证人却只有雪娟的一面之词。若宋思懿反咬一口,指责她与胡善融勾结陷害,连乔反而不得脱身。毕竟此事与宋思懿平日表现出来的形象相差太大了,恐怕连皇帝也以为她是个美貌蠢货,才这般放心大胆的宠她。

    胡善融脸色苍白,眼泪却渐渐收回,“嫔妾吃了这样的暗亏,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谨记教训便是了。”

    她拂衣起身,“谢娘娘今日相助之恩,嫔妾永志不忘。”说罢,便要携雪娟回去。

    连乔见她已拿定主意,也不便替人强出头,只道:“那些炭你再不要用了,本宫会着人送些银炭过去,你自己留着使吧。”

    胡善融深深朝她一拜。

    等她去后,连乔方向吴映蓉问道:“你方才朝我挤眉弄眼的做什么?”

    映蓉笑了,“我只想劝姐姐,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一时冲动答应为她出头,若不成功可怎么好?”

    她望着门外,脸上显出诧异,“不过胡才人倒是很懂事的,知道忍辱负重,算是个可造之材。”

    连乔笑道:“她不忍辱还能怎么着,宋思懿的风光正如日中天,连我也没把握一定将其制服。”

    皇帝是这世界上最容易变心的男人,今日和这一个爱得海誓山盟,明日指不定又和另一位恨得死去活来了。万一皇帝对宋思懿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连乔可真拿不准他会信自己还是信她。

    不过连乔既然已识穿此女的真面目,往后宋思懿想在她身上使什么阴损伎俩,想来不容易成功——连乔还真想向她讨一点麝香使使,无奈有一个忠心的杨涟在,连乔没法将这一招嫁接到自己身上。

    第二日又是个冰雪天,因近来冷得尤其厉害,穆皇贵妃将三日一请安改为了五日一请安,如此方便了众人,她自己也落了体恤的好名声。

    连乔本想睡个饱足的好觉,谁知大雪方歇,就见顺安进来回话,“宋美人来了。”

    真是个不请自来的好姑娘。

    连乔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的撑开双臂,“紫玉,服侍本宫穿衣吧。”

    才洗漱完步入大堂,就看到院中雪光大亮,好比天地间都是银白的灯笼,照得满处亮堂堂一片。

    在这样的强光照射下,宋思懿脸上的妆容也精致得无可挑剔,其实她的脸是最圆润丰嫩的那类,刻意打扮反而显老——也许只是为了强充气势。

    她本来好好坐着,一看到连乔,立刻气势汹汹起身,“连婕妤,敢问嫔妾宫中的胡才人昨日是否来过此处?”

    看来胡善融瞒住了麝香一事,宋思懿才不知道自己的诡计已经败露。她今日特来兴师问罪,只是为了连乔解救罚跪之人。

    但就算为了表现无脑张狂,这位宋美人也表现得过头了。连乔从前不觉得,如今却发现处处皆是破绽,宋思懿见了她连礼都不行,就不怕连乔治她一个不知尊卑的罪名么?

    连乔徐徐笑道:“不错,本宫的确有请胡才人来此小憩,实在是看她在寒风中冻得辛苦。就不知胡才人犯了何种罪责,劳驾宋美人代为管束?”

    宋思懿昂然挺着头,只差两手叉腰,就和菜市场吵架的大妈一般无二。她道:“嫔妾乃甘露殿的主位,自然有权利责罚甘露殿的从属。胡才人若不服管教,大可以从甘露殿搬出来,就不知娘娘愿不愿意帮她这个忙?”

    她觑着连乔的动静,打量着她也是不愿意与人同住的——谁会希望有人和自己争夺皇帝的宠爱呢?

    连乔果然顺着她的意思微笑,“本宫不过见义伸手罢了,哪能管她一世?可是也须劝妹妹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妹妹此时正得圣宠自然不怕,等哪日圣心不再了,你的言行便会成为别人攻讦的证据。”

    到底只会嘴上功夫,一味假好心罢了。宋思懿看穿她的虚伪,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恭不敬的告退,“娘娘的话嫔妾听下了,定会铭记在心。”

    她正要走,连乔偏偏将人叫住,“紫玉,将本宫备下的那份厚礼赠予宋美人。”

    从来没有人自己说自己的礼物贵重的,这位连婕妤真是毫不知耻。宋思懿心下更增鄙夷,却不得不停下脚步。

    紫玉果然端着一盆东西出来,连乔望着那花儿笑道:“听闻宋美人最好水仙,这株凌波仙子是花房培育出的异种,香花配佳人,正好赠予宋妹妹。”

    一盆水仙花而已,值得大惊小怪的!宋思懿神情敷衍的接过,一见之下,脸色却好像吃了苍蝇。

    连乔笑问道:“怎么,宋妹妹不满意本宫送的礼物么?”

    “不是。”宋思懿连忙摇头,举止却没有方才那般泰然自若,反而尽显慌乱,“嫔妾只是奇怪,玉玲珑需清水才能活,还是头一遭见到有人用煤屑来养花的。”

    她望着怀中那抱盆景,只见青翠的茎叶下,密密层层都是漆黑的炭末填实,光看着都觉头皮发麻。?

    第69章 男人

    连乔姿态娴雅的抿着茶,神情平淡的如同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花房的宫人说了,这花生得稀奇,自然也得用些古怪的法子来培植。你别瞧它是普通的煤屑,若用此来养花,可使玉玲珑的香味更醇厚清雅。”

    她掩唇一笑,“妹妹你不妨闻闻,看到底香不香?”

    宋思懿哪敢沾染那些掺了麝香的黑土,忙觍颜笑道:“既是娘娘美意,那嫔妾只好欣然接纳了。”

    她有意与那盆花保持一定距离,仿佛花儿长了牙齿会咬人似的。

    连乔慢悠悠的喝完那盏茶,方诧异抬头,“妹妹怎么还在这儿,是觉得一盆花还不够吗?”

    宋思懿没想到她居然只是送花,一时倒愣住了,此时回过神来,忙叩谢告退。

    紫玉瞅着女子窈窕的身影,悄悄问道:“娘娘不把麝香一事透露给宋美人知道,莫非是想她自己体会?”

    连乔笑眯眯的道:“话说穿了有什么好,虚虚实实才能打动人心呢。”

    她不说,宋思懿自己一定免不了猜疑。所谓疑心生暗鬼,光是猜测连乔的意图恐怕就足以让她整宿整宿睡不好觉了。连乔今日的举动旨在震慑,就算不能让狐狸现出原形,吓一吓她也是好的。

    “那盆景里果然盛有麝香么?万一宋美人把此物拿到陛下跟前,咱们岂非反落入她的圈套?”紫玉忧心问道。

    连乔笑她多虑,“放心,那就是碾碎的黑炭罢了,就算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我也犯不着将自己搭进去。”

    而且杨涟在发觉蹊跷后,早就将那些麝香炭带回太医院处理,美其名曰可供药用,其实无非怕连乔沾染这些污物。虽则他是一片好心,连乔心里却暗暗发苦——身为宫中的女人,连避孕都不能自己拿主意,真是太惨了。

    *

    宋思懿一走出怡元殿,就将那株水仙交由贴身侍女翠翘捧着,自己却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远远避开它。

    翠翘不得不承担这份苦差事,却巧妙的用衣袖掩住口鼻,免得那香味从七窍钻进去——她虽然还未出嫁,可是也想过以后生孩子呢!

    翠翘凝望着主子端好的面庞,瓮声瓮气说道:“美人,您说连婕妤会不会已经发现咱们做的那些事了?不然好端端的为何来这么一出,奴婢可从没听过什么煤屑养花的鬼话。”

    她翻来覆去的查看手里的盆景,觉得这花儿别无稀奇之处,由于缺水的缘故,甚至有些枯萎了。

    宋思懿冷淡的道:“发现了又如何,我如今得宠,她也只敢敲打敲打,无凭无据的,谁又能将我怎么着?”

    “倒也是。”翠翘放下心来,“想来胡才人也没胆子到连婕妤面前告发您,何况以她那副蠢笨脑子,定想不到是美人您在背后做鬼呢!”

    宋思懿凌厉的望了她一眼。

    翠翘情知自己口无遮拦,犯了主子的忌讳,赶紧奉承她道:“其实美人您何必将这些小人放在心上,老爷从前请仙师为您算过命,您可是有皇后运的,要不陛下怎么迟迟未肯立后,而您又恰巧得以入宫呢?这都是命里注定的。”

    宋思懿紧紧抿着涂泽唇瓣,并不搭理翠翘半句,可是她心里未尝不这么想。算命的瞎子或许当不得真,但是她既然来了,自当为自己谋一条更好的出路。皇后的位子固然不是好坐的,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至少她不害怕失败——只要有万分之一成为人上人的机会,她也要牢牢把握。

    话虽这么说,连乔的举动毕竟让宋思懿产生了警惕,往后她虽还是一样傲慢,在连乔面前却有意收敛着,不敢气焰太盛,仿佛怕了她三分。

    众人暗暗纳罕,看来小狐狸还是斗不过老狐狸,宋美人这小妖精再能干,也还越不过连婕妤这尊大佛呢!

    连乔的目的仅止于此,若是什么底牌都挑明了,宋思懿很快就能找到应对之策;她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宋思懿反而会疑神疑鬼,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前提下,宋思懿纵有什么诡计也不敢任意施展。

    临近年关,穆皇贵妃越发忙碌,连乔等一干嫔妃却落得清闲。她先前偶然向皇帝提了一嘴酿梅花酒的话,本只是随口胡说,可后来兴致降临,便想试一试。正好上个月紫玉摘了些红梅花晒开,本想做装饰的,如今却被连乔尽数取来泡酒。虽不及古方上所言滋味醇厚,但嫣红的梅花瓣浸在澄明的酒液中,袅袅待开,也颇有观赏的意趣。

    皇帝来怡元殿时,连乔就请他品尝此酒。

    楚源浅酌一口,面上泛起浅淡笑痕,“意思却有,只是味道太淡。”

    “本来也只图个风雅罢了,谁还认真品评?”连乔扫兴的扁着嘴。

    楚源揽她入怀,觉得她这样的情态再自然可爱不过,“朕不过说句实话,你就又不高兴了,整个宫里除了你,再无人敢对朕甩脸子!”

    果然男人内心都住着一个抖m。

    连乔酸溜溜的道:“宫里有的是会讨陛下喜欢的美人,陛下何不找她们?”

    “你这话是指宋氏?”楚源在她腰间重重掐了一下,嘴唇却紧贴连乔的耳畔,“朕在宋氏那里多歇几晚,你就又吃飞醋了?”

    “臣妾可没这么想。”连乔傲娇的背转头,像蛇一般扭动身体,想挣脱他的怀抱。

    楚源哪能容她离开,依旧紧紧地扣着她,呵气道:“你不好奇朕为何突然封宋氏为美人?”

    连乔在他怀里慢理云鬓,“陛下爱封谁就封谁,旁人还敢有异议不成?何况宋妹妹美貌聪慧,她担当得起。”

    对于这其中的缘由连乔亦有几分好奇,但想来也不过是男女间那档子事,便懒得理会了,没想到却是皇帝自己先沉不住气。

    楚源见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分明还是很有兴趣的,遂笑道:“宋氏再美也及不上你,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朕之所以晋封,无非是看她讲的故事好听罢了。”

    “什么故事?”连乔不由自主的问道,究竟什么话能打动眼前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

    楚源清了清喉咙,道:“宋氏五岁的时候,她父亲请一位瞽目道人为她批过命,那道士说她命中带贵,有皇后之分,为此非但分文未取,临走还送了一块凤凰玉璧给她。”

    “阿乔以为如何?”楚源停下且卖个关子,笑意澹澹的看着她。

    宋思懿可真大胆,连这种谎言都敢捏造,是算准了古人都迷信吗?连乔偶尔翻读经史,见里头的皇帝太后等等,多半要为自己捏造一段稀奇的身世,看来宋思懿也是个好读书的好妹子,从里头得到启发。

    连乔轻哼一声,“这老道士出手可真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