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兰文学网 - 武侠修真 - (综同人)挡我者,死在线阅读 - 第20节

第20节

    不说当时场面如何震撼,多少百姓沿街围观,只说当晚封赏宴时,诸人已经知道杨淑妃产下龙凤胎的消息,一时之间杨业风光无限。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杨业竟然会在这时提出‘告老’的请求。“蒙官家赏识,业铭感五内,只年老病衰,恐再也无法替官家上阵杀敌了!”杨业跪在正中央,垂着头,显出老态。

    顿时,大殿内一片安静。不少人燥热的脑袋也开始冷静下来。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这可都是本朝开国皇帝做出来的事!皇帝最介意的是什么?兵权!

    杨业这大老粗,竟然还知道急流勇退,真真是不能小看了他啊!

    皇帝只凝思了一会,便答应了下来。收了兵权,赐了爵位,赏了金银田地。他就欣赏这样识时务的臣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也好,他宠起宫里那小女子来,也没了那些顾虑。外戚过大,总不是好事。

    当晚的宴会,君臣之间和乐融融,将结束之时,皇帝忽的又命常福宣了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杨氏淑妃,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久侍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着即册封贵妃,赐字为‘昭’,钦此!”

    顿时,所有人看杨业的目光,全都意味深长。

    只是前一日的君臣和乐,并不能阻止第二日朝堂上的风暴。潘仁美通敌卖国的证据被呈上,又有被俘的辽国南院大王证言,朝堂震惊,皇帝震怒。

    杨茹因为生产脱力,过了好几日才知道潘家的事。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哥哥竟然已经请辞。也是,哥哥这次虽然平安地回来了,但是身受重伤,加上中毒,身子大不如前,恐怕也将养了大半年能痊愈。上了年纪加上那身伤,怕是再也回不了战场了。

    潘家倒了,杨家顺势隐退,四郎和七郎在乱战中受伤,四郎便也辞去了副都知的职位,回家休养,在此期间,顺便定下了婚事。

    四郎的未婚妻是一名谏官的女儿,比四郎小四岁,温柔淑贤,最妙的是,她有一位连皇帝都有些吃不消的父亲,那一张铁嘴,骂遍朝中无敌手,只是也因为如此,谁也不想要这样的人做亲家,生怕得罪了一堆人。杨家给儿子定下这门婚事,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骂他们傻。但是杨业和佘氏都不定如山,安静地给儿子准备着婚事,似乎并无不满。

    四郎婚后,五郎的婚事也很快定了下来,是佘氏看中的姑娘,家世不显,只是六品小吏家的女儿,却胜在一个坚强自立。这姑娘自小没了母亲,从八岁开始就管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是远近出名的孝女,最配五郎这样温淡的性子。

    杨家的儿子里,恐怕只有杨六郎娶的媳妇柴郡主能引人注意些。待到四郎、五郎和六郎都成了亲,杨家的事算是暂时放下,杨业从军中退下,大郎和二郎代替哥哥成为军中最年轻的将军,守护者大宋边疆,与朝堂却并无多大联系;而性格最沉稳的三郎逐渐走上朝堂,并非与父兄们一般的武将,却是在兵部任职,算是为大哥和二哥保障了后勤。

    四郎五郎赋闲在家,六郎身为郡马,本就有职无权,七郎更是蹦跶到哪里都不知道,杨家在杨业之后,竟然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只是,有心的人都不敢就此看轻杨家。那宫里,可还有个昭贵妃!封为贵妃,又得官家赐字,那就可享皇贵妃的尊荣,还有一子一女傍身,只她在,杨家只要不作出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就能安然立身。

    至龙凤胎百日,也是杨茹加封贵妃之日。皇帝宴请百官,毫不掩饰自己对孩子和贵妃的喜爱。而相比于杨家的风光,潘贵妃的日子就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了。

    在得知父亲通敌叛国的罪名后,潘贵妃前往延福殿哭求,苦苦跪了一天一夜,却被皇帝以‘后宫不得干政’的理由给赶了回去。她如何甘心!只可恨,皇后竟然在这时候向她发难,竟然以她身子不适为由,将二皇子抱到了贤妃处。

    在这宫里,生母不得抚养亲子,只她当时受宠,求得皇帝特许将二皇子养在身边,如今皇后将孩子抱走,她甚至都找不到借口阻止!

    最可恨的是,她的儿子,两个月后就因为一场风寒‘病死’,想着贤妃故作痛苦哀愁的模样,她真是想掐死这个恶毒的女人!这个总是一声不吭的女人,杀人不眨眼啊!结果呢?官家竟然只罚了贤妃照看不周的罪名,撤了她的妃位而已。她的儿子,就这么白死了!

    潘贵妃恨得泣血,弟弟惨死,儿子没了,父亲死后还落得奸臣贼子的恶名,如今谁说起潘家不是吐一口唾沫?说起杨家不是竖起大拇指?都是这杨淑妃!不,不对,她现在是贵妃了,昭贵妃,比她还高上一等,她见了这贱人还得向她行礼!这口气,如何忍得住!

    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孩子的哭声隐约传来。龙凤胎,哼,她就让他龙不龙,凤不凤!

    杨茹此刻正抱着女儿,而太后则是抱着她的儿子,诸位命妇都说着祝福的话,言语中多是小皇子小公主是有福气的。这话其实不该这么说,最有福气的自然是真龙天子了,但是如今太子爷好好地在那待着,她们这话委实有些不妥。

    但是看皇帝在一旁丝毫没有不悦的模样,神情之中反倒是洋洋得意、与有荣焉,杨茹也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不过是些祝贺的话了,又何必当真。

    远远地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潘贵妃,杨茹垂下眸子,心中闪过寒意。二皇子‘因病过世’,其中缘由到底是何,没人知道。她死也不会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照看的!抬头看了一眼潘贵妃,瞧那萎靡黯淡的脸色,哪里还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宠妃?这大概就是兔死狐悲吧,杨茹瞅着怀里儿子嫩白的小脸,嘴角挂着淡笑,她该笑的吧,潘家倒了,杨家趁势而下,不出意外定能安然百年。

    但是,她不敢放松一丝的警惕。这宫里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她早就身不由己,不为了杨家,就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也得睁大了眼睛。

    果不其然,潘贵妃最后还是疯狂了一把,那一碗热汤,若是泼到孩子娇嫩的小脸上,怕是不要命也得毁容。杨茹时刻注意着,并暗中与太后身旁的嫂嫂递了个眼神。潘贵妃走近的时候,她们姑嫂就都留了个心眼,当‘意外’发生,身手灵活的杨茹一下就跳了开去,另一边,太后抱着小皇子,佘氏不敢拉拽,只能由身扑上去,挡住了泼向小外甥的热汤。

    杨茹踉跄了一步,在皇帝的搀扶下站稳脚步,见孩子们都无事,方松了口气,但是又看到疼得‘嘶声’的嫂嫂,心中恨意便四起,她冷冷地看着癫狂的潘妃,再看了一眼怒声着让人将她拖下去的太后,心里没有一丝同情:留你在宫里,只会是祸患,那便,对不起了。

    垂下眼帘,再抬头,已然是受惊过度的虚弱模样,依靠在皇帝怀里,她全身发抖。“官家,妾好怕……差一点,若不是嫂嫂的话……”盈盈美人,面如白玉,只牢牢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目光紧紧地追寻着太后怀里的另一个孩子,慈母心怀,这般景象落在皇帝眼中,自然是怜惜不已。

    又见太后受惊,佘氏受伤,皇帝心中怒意升起,往日还得顾忌潘仁美,如今他不过一个死在辽军手中的乱臣贼子,哪里还需要顾虑?“来人!潘氏意图谋害皇嗣,罪无可赦,废除贵妃称号,打入冷宫!”皇帝冷声道,双手却牢牢地扶着怀里的女子。

    杨茹低着头,不去看陷入癫狂的潘氏,眼角余光不自己地落到了嘴角隐着一丝笑意的皇后身上,她缓缓地垂下了眸子,只怕,这宫里盼着她们母子死的人,不止潘妃一个人吧?

    杨家将43

    百日宴后,杨茹再也没有见过潘贵妃。落入冷宫的女人,等同于在这宫中永远消失。潘贵妃之后,再无人跟与这位宠冠后宫的昭贵妃相较量。

    皇帝给小女儿取名为赵懿桐,封平乐公主,尚未及笄便封公主,恩宠可见一斑。至于四皇子,按资排辈取名赵瑞,得皇帝亲自教养,年岁稍大后,又得德高望重的博学大家教导,帝王期望,有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未来流芳千古的宋成宗,如今却还是牙牙学语的孩子。

    昭纯宫里。

    “官家。”杨茹看着男人阔步而来,忙将怀里的女儿交给奶娘。一旁咿咿呀呀的儿子正啜着手指头,看到这个有点熟悉的男人,连忙出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见他望向他,又歪着小脑袋做出不解状。

    “瑞儿和桐儿今日可乖?”皇帝抱起儿子,笑着蹭了蹭他的脑门,小家伙不满地皱起了脸,咿呀着要娘亲抱。

    杨茹接过孩子,笑着亲了一口,婉颜对他笑道:“他们今儿没怎么闹,有奶娘看着,也不累。”皇帝能够同意让孩子在她身边长大,对此她真心感激。

    皇帝逗了孩子一会,杨茹便叫人将孩子带下去喂奶,待会再带回来。从小就培养他们和父亲的感情,这是杨茹计划的一部分。

    杨家富贵满门,却也不会过于冒头,皇帝大概也知道杨家的心思,没有再启用四郎五郎,反倒是赐了个闲职,让他们悠闲度日去了。至于七郎……说起来也是好笑,他竟然和山寨大王的女儿扯到了一块,一时之间闹得满城风雨,杨家为此更是闭门不出,低调到了极致。

    皇帝年纪渐大,太子却沉迷酒色,杨茹看得出皇帝对瑞儿抱了多大的希望。正因为此,她处处更

    加小心,对瑞儿和桐儿的教养更是不敢放松。皇后和她如今只面上维持着和气---为了太子,中宫也不可能看杨茹母子痛快。

    眨眼孩子就到了五岁,皇帝终于圆了自己当初的诺言。皇帝亲自陪着昭贵妃回家省亲,声势浩大,朝廷内外,无不震动。

    瑞儿和桐儿五岁,正是调皮的年纪。见到杨家的几个侄儿侄女,更是乐得不行。三岁的杨宗保眨着萌萌的大眼睛,一脸敬仰地跟在瑞儿身后:“哥哥,我是宗保,你是哪个呀?”

    柴郡主在一旁笑:“宗保,这可不是小哥哥,你得喊他一声叔叔。”

    杨茹看到小宗保流着口水一脸不解的模样,真是萌到不行了。“小宗保呀,我是你……”在称呼上,杨茹为难了:“姑奶奶?”真是囧了个囧,她竟然都成姑奶奶了。

    皇帝见她那快哭出来的模样,真是忍不住乐,无论过了多少年,她这率直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爱妃,还想不通呢?”省亲回宫,皇帝依旧忍不住拿她打趣。不就是个称呼吗,那么多侄孙,她莫不是第一次才反应过来吧?

    见他揶揄的笑,杨茹假哭着扑到他怀里:“官家您笑话人!”

    “哎哟朕的小宝儿,朕哪里敢笑你?”皇帝暧昧的一笑,在她耳边吐气:“朕疼你还来不及呢……”

    都说夫妻之间容易有七年之痒,杨茹想着自己进宫也约莫七年了,只是这皇帝似乎口味一直不变,对她的兴趣只增不减。莫非是因为她生完孩子以后恢复得好?真是奇了个怪。

    这样也好,在这宫里,皇帝的宠爱比什么都重要。没有潘贵妃,杨茹一宫独大,但是她有儿有女,又有罗秀和潘贵妃的前科在那,谁也不敢招惹她。

    更有选秀之事,皇后将此事交给昭贵妃。谁料贵妃当面就拒了,皇后被下了脸面,自然不高兴。人人都以为官家会斥责于贵妃,毕竟选秀女一事,说到底是为了官家。

    谁知官家竟然为了昭贵妃,坦言宫中女眷众多,他年岁又渐高,实不需再劳民伤财,竟然就此不再采选秀女进宫!这真真是宠到了心尖上啊!这宫里的女人,各个都成了摆设,渐渐的也有人看明白了,再不争那宠爱。她们也算是看清楚了,只要不惹那杨淑妃,她也懒得与人计较,想在她手底下好好活着,就得安分守已!

    皇后经此一事,也开始低调度日,只努力维持着中宫的威严,只是太子越发荒唐,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太子沉迷酒色已经是众人皆知的,最让皇帝失望的一次,大概是太子把主意打到了安阳公主的女儿,陈慧娘的头上的那一次。

    陈慧娘自那次随母亲回京后,她母亲本有意和杨家接亲,只是杨家不愿张扬,早早就给适婚的儿子订了亲,无奈,安阳公主只能另选佳婿。最后将女儿嫁给了礼部侍郎何栋的嫡次子。这本是一门好亲事,何栋之女为东宫太子妃,何二郎又是个温文有礼的好儿郎,夫妻和美,倒也不错。

    只是奈何命运弄人,陈慧娘既是何家儿媳,自然少不了去东宫与太子妃请安。也就是那时,太子就对这美貌温柔的表妹留了心。一次酒醉,竟差点侮辱了慧娘,若非太子妃匆忙赶来,只怕就得出人命。

    这事哪里掩盖得住,且越传越烈,越传越难听,何二郎气得差点狠揍这妹夫,何家也觉无颜面,安阳公主得知此事,更是气得直接晕了过去。皇帝为安抚人心,只能狠狠将太子申斥一顿并处禁闭三月,皇后求情也无用,反倒被皇帝责骂‘教子不严’,夺了凤印,着昭贵妃与德妃共同打理宫廷事务。

    德妃哪里敢越到杨茹前头去。自此,杨茹虽无中宫之名,却有中宫之威。

    太子的事让杨茹越发觉得孩子教育的重要性。看着正和姐姐玩闹的儿子,杨茹心里终于定了主意。五郎未和大哥二哥那样入军营,也不曾和三哥四哥一样驻足于朝堂,他性格淡漠,只在家研究医药和武学兵法,想来是个老师的好人选。

    接到姑姑的吩咐,五郎错愕了很久。回神之后,嘴角却是浮起了真心的笑容。苦读兵法,苦练武艺,虽无称霸天下的野心,却也不愿意带着满肚子的才学归于尘土,若是能教出一个好学生,倒也不错。

    自此,瑞儿便成了五郎的关门弟子。不只是如此,远离战场许久的杨业也极喜欢这虎头虎脑的小外甥,行军打仗了一辈子的经验也毫不保留地交给了他,另有三郎、四郎、六郎、七郎教导他各式武艺,苦得小瑞儿回宫总是向娘亲求安慰求抚摸。

    春去冬来,瑞儿和桐儿一年一年地长大,杨茹也已年近四十,而皇帝早就过了花甲之年,虽然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多,但是到底年纪上去了,开始心有余而力不足。

    杨业于前年过世,旧伤复发,但是他去的时候十分平静且满足,儿孙满堂,也算是喜丧。

    杨家有起有落,大郎成了家主,依旧坚守在边关,二郎旧伤再发,如今休养在家,四郎赋闲了十余年,终于去换了三郎。

    而五郎依旧淡薄,如今更是一心扑在女儿的婚事上,哪里顾得了其他。六郎与柴郡主琴瑟和鸣,儿子杨宗保与瑞儿关系极好,远远瞧着像兄弟似的,殊不知辈分上却硬生生差了一辈。

    至于七郎……如今,不知道在哪个山头混着呢---自从娶了金娥,他就安定不下来。没几年便要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二十年过去,杨家依旧安乐平安,瑞儿和桐儿健康长大,除了他们兄妹俩的婚事,杨茹似乎已然没了别的心事。只不知是何原因,她的身子就在那一年忽然衰弱下来。药汤像是灌水一般地喝下去,却毫无起色。

    “贵妃今日如何?”皇帝下了朝,立即就来了昭纯宫。

    宫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娘子吃了药后便睡了,到现在也没有醒。”

    皇帝紧蹙着眉头,眉眼间的忧虑显而易见。她还那么年轻,容颜比起年轻时,只少了青涩,多了成熟的风韵,如同绽放得最美好的花朵。可就在这样的年华,她却开始一日一日地昏睡,好似那枯萎的花朵般,风一吹就要散去。

    夜间看着她合眼熟睡的样子,皇帝总是不敢松手,若非探到她轻微的脉搏,他甚至以为她就那样去了。安然的睡颜,月儿般皎洁明媚的容颜,却开始一日一日地丧失生机。心儿好似被抽走了一般,皇帝亲吻着她的嘴角,感受到那温热,心里才安定了些。

    瑞儿和桐儿走了进来,十六岁的少男少女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皇帝看着肖似他的儿子,心中宽慰不少,只是看到与娘亲六分相似的女儿,一颗心又沉下了些。

    “见过父皇。”桐儿与瑞儿行礼。

    “来看你们娘亲?”皇帝温声问道。对于这一对懂事的儿女,说是爱屋及乌也好,对于他和她的孩子,他总是尽可能地给予慈父的关怀。

    桐儿走上前,担忧地看着昏睡的母亲:“我和弟弟来看看娘亲。”

    瑞儿沉默不语,自从母亲有了嗜睡症之后,他就不复过去的活泼开朗。皇帝看着他一日一日的蜕变,心中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痛。

    “你们娘亲还在睡,不要去吵她。”他示意儿女跟着他出去:“桐儿,父皇一早就在为你相看婚事,只你们娘亲不舍得,才拖到现在。”他叹口气,前些日子,皇后提出要为桐儿准备婚事,驸马人选正是太子妃的内侄,他这才想起这事。这些日子,为了她的病,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了。

    皇帝自然是不可能把最疼爱的女儿嫁入太子妃的娘家的,太子已经不堪重用,不要以为他不知道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

    看了一眼沉默肃立的儿子,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为父的也舍不得桐儿,你这做兄长的,便为她好好把关。”而他,差不多也该多留一些时间来陪她了吧……

    太子一日比一日荒唐,直至他酒醉痛骂昭纯宫,指着昭纯宫骂道‘那狐狸精终于有了报应’,终是惹得皇帝大怒,不日,废除太子的旨意便下,册封四皇子赵瑞为太子的旨意紧随其后。

    朝堂上并没有太大的震动,太子不孝不悌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而四皇子赵瑞礼贤下士,聪慧机智,文武双全,自入朝听政以来便谦逊待人,对待老臣更是恭敬有礼。由他做储君,可以说是众望所归。只是,因为皇后无错,即便前太子被废,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地位,赵瑞依旧得称她一声嫡母。

    不多久,平乐公主赵懿桐下嫁永威侯世子安良钦,夫妻恩爱,传为美谈。

    又两月,皇帝大病一场,病体稍安后便传位于太子赵瑞,自己做了太上皇。皇后被封东宫太后,杨茹以新帝生母的身份得封西宫太后。

    知晓情况的却都知道,西宫太后的身子一日比一日不好,太上皇自从禅位便日日不离左右,只怕稍加错眼,佳人便一去不回。

    “茹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啊。”皇帝抚摸着那一头青丝,看着女子沉睡的容颜,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日子,她的笑,她的娇,她的泪,都牵动着他的心。握着那依旧白皙嫩滑的小手,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娇人儿,竟然已经三天三夜没有醒来。

    “官、官家……”皇帝正垂着头,忽然听到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呼唤,猛地抬头,却正好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就如过去的这么多年一样,她总是这样甜甜地笑着,只是,那月牙儿般的眼睛,此刻却不复明亮清澈,反倒像是蒙上了淡淡的烟雾。

    皇帝紧握了她的手,飞快地朝身后喊道:“传太医!”如今,只能趁着她醒来的时候让太医为她诊治,尽管太医一再表示医术不精,回天乏术,他也无法相信,看着无病无痛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昏睡不醒?

    杨茹连忙拉住了他:“官家,不必了。”杨茹大概明白自己的情况,她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今这样子,大概是大限已到吧。只是如今桐儿已经出嫁,瑞儿坐上了皇位,她这新上位的西宫太后,也就可有可无了。

    在这宫里二十年,太累了。她真的想好好歇一歇了。“官家,茹儿,大概不能陪您一起到老了。”她说完这话,自己的眼睛却红了。最初不过是为了杨家,舍弃一生自由,但是得他一生呵护,已然是她额外的收获。人心不是铁做的,相伴二十年,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如今临了,也该说几句真心话。

    “宝儿,你莫这般说。”皇帝坐在她床边,牢牢地握着她的手,看着那依旧年轻的脸庞,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然已经连说话都吃力。

    “宝儿,朕还没带你去江南,你不是说你想去江南看看吗?等你好了,朕带你去临安,去金陵,去扬州,好不好?”颤抖的手抚摸着那娇嫩的容颜,皇帝使劲地咬紧牙关才能叫自己保持冷静。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他?这个狠心的人啊,说走就要走,这皇宫就真的留不住她吗?那他就带她出去,如今江山已经交给瑞儿,他可以带着她走遍大江南北,去那塞北,去那江南,去她任何想去的地方。就这样,她也不愿意陪着他吗?

    杨茹第一次看到他落泪。这辈子,能得这帝王的一滴泪,她大概也没有来这世间白走一遭。

    “宝儿……”皇帝抬起头看她,清丽依旧的容颜,如同这十月的挂花,淡雅素净,一如往昔,可是那蒙尘的眸子,却叫他心惊肉跳:“你后悔过吗?”后悔进宫,后悔成为他的女人?

    无力地伸出手,摸着他瞬间苍老的脸庞,杨茹努力扬起笑脸:“官家,茹儿很幸运。”确实很幸运,他对她的好,让多少人羡慕。

    “官家,您为茹儿作一幅画吧。”杨茹弯唇,轻言细语。

    “好。”皇帝强笑,马上命人准备画具。画到一半,新帝下朝,直奔昭纯宫而来。“父皇。”赵瑞见了他,连忙拱手,目光却是往那榻上望去。

    皇帝见他如此,便点了点头,让他去看母亲。杨茹已经半睡半醒,隐约听到他们父子谈话,想要强撑着让自己清醒,却始终敌不过睡意,终是悠悠睡去,也没有听到父子俩最后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