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陆乘风叹息一声,说:“头头是道,真聪明。” 谢九霄眼梢一挑:“不许夸!说正事呢。” 陆乘风不解道:“说正事为什么不许夸?” 谢九霄道:“你夸我,我会骄傲的,谈正事不能骄傲。” 谢九霄这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这若是有旁人在,听到这话估计要抖上三抖,但陆乘风习以为常了他这些举动,可爱里又带着几分不讲理,这是被惯出来的脾气。 陆乘风说:“好,说正事。” 她隐隐猜想着谢九霄会问些她不是很想回答的问题,眼眸稍稍沉,谢九霄却道:“所以,你有几分把握?” 陆乘风沉默须臾,道:“六七成。” 谢九霄缓缓吐了口气:“还好,不是四五成。” 陆乘风知道的事情已经足够审押李兆中,但李兆中到底有军职在身,若不是大错下陆乘风并不能将之就地处决,若是让他去了燕京,变数太多,就如同当初的她一般。李兆中若是联合四大营逼问她,自己就算摊开当年的事也动不了他,不仅如此还会打草惊蛇,陆乘风从来不会给自己留隐患,军营里也不能留着这一颗毒瘤,只是—— 陆乘风眸光闪烁几变,终于还是缓缓道:“你不觉得,我手段太过恶毒?” 第159章 暴雨(5) “你到底怎么想自己?难道真要将自己装成仁义满怀的圣人?” 陆乘风目光复杂,几近无言。 陆乘风从来不是圣人,她本就性格乖张,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才是她。可情爱令人生出几分怯意,那些看不见的算计,超乎寻常人的狠毒与不顾他人死活的手段,令陆乘风隐约的不安,陆乘风可以不顾忌旁人的风言碎语,却无法不在谢九霄身上犹豫。 怎么办呢? 心底有个无奈且不安的声音说:“看吧陆乘风,你无法毫无芥蒂的向他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你也有怕的时候。” 她可以为了肃北边境重回军营,也可以为了除掉李兆中而不顾千万人的死活,李兆中若真是被逼到狗急跳墙,肃北内乱起,死的只会是士兵与百姓,可于公于私,李兆中都已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陆乘风从来不是犹豫寡断之徒,她本就冷漠又残忍。 陆乘风默然半晌,忽然自嘲一笑,说:“其实当年在被押送往燕京的路上,我曾想过死,你不知道,押送一路都是厌弃的目光与嫌弃的唾沫,路过地方时百姓拿臭鸡蛋砸人。陆家之事已成死局,去了燕京也是一死,也不必求那几日活头,大姐却总是劝慰我们,说事情定然还有转机,爹爹不可能通敌——” 陆乘风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苍凉:“可是这件事没有转机,皇帝下令斩立决,不论男女全部处死!是胡伯伯不顾自身安危为陆家女眷求了一条生路,他那般年纪硬生生为我挨了五十大板差点没了半条命。” 可就算皇帝赦免了陆家女眷的死罪,在未出天牢之际,在牢兵眼里他们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每日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不说,还要听着牢兵的辱骂,就在某日陆乘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被人拖回去时,陆婉已经带着庶妹吊死在牢中。 这些情景已快两年之久,可又皆历历在目,仿佛还只是在昨日一般,陆乘风从那时起就发誓,她一定会活着出去,活着走出这扇牢门,她一定会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管付出何等的代价! 陆乘风语气孤寂中隐隐癫狂,像是绝峭上义无反顾要往下坠落的孤鹰,谢九霄后悔了,他不该说这些话,竟让她想起了伤心事,不由垂下头去,主动抱住了她,更像是一种低头认错,闷声道:“我说错话了。” 陆乘风微抬右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发,门外雷雨交加,狂风晃动门发出一阵撕拉哐当撞击声,落了一地嘈杂,屋内却点着宁神入睡的熏香,陆乘风狂躁的内心渐渐趋于平缓,随即缓慢而平静的,更像是让他宽心:“都过去了。” 陆乘风目光深邃,眼眸微微垂落,二人一时都不说话,半晌谢九霄才轻声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陆乘风没有问他都知道了什么,有些事说不出口,就算是面对谢九霄也不行,可他多聪明啊,连自己在担忧什么都一清二楚。 陆乘风喃喃道:“老天爷总算做了件好事——” 她声音太小了,心情沉重的谢九霄不由抬起头:“……什么?” 陆乘风却似吃了一惊,伸手似乎想要擦他通红的眼角:“怎么还哭起来了?” 谢九霄愣了下,摸了摸脸:“没——” 谢九霄情绪有些失控,他不可避免的想起肃北出事时的那几个月里,陆乘风是怎么从一个天之骄女变成人人喊打的阶下囚,又怎么从死到生到的乐坊司,忍气吞声寻求出路,越想便越是难过,但——他确实没哭! 陆乘风摸了摸他的眼尾,笑了一声:“恩没哭,是我看错了。” 谢九霄说:“这个时候了你还欺负人。” 陆乘风说:“这个时候怎么了。” 夜深了,话也说得差不多,这个姿势坐着其实是不太舒服的,陆乘风就要起来又被按回去,她干脆也不动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先关门。” 谢九霄腾空将人抱起,她一只手勾着谢九霄后脖防止自己掉下去,门被关上后人往床边走,陆乘风说:“平庸城门庭多,世家林立复杂,商行之事繁琐的在后头呢,若是有情况就去找守备军的副督军,那是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