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物是人非

    天终于亮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凡是置身事中还侥幸活下来的，没有哪个会是幸运的，

    江若鸢一路跌跌撞撞的爬回冥霄山，嫁衣之上，满是血渍，她的脸色煞白，身上也抖得厉害，终于坚持不住晕倒在了冥霄山脚下，

    墨云一袭白衣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慢将她从地上扶正，在她的背后运功疗伤，源源不断的真气浸润到了虚弱不已的江若鸢身体里，她很快苏醒过来，微微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的说，

    “多谢墨云上仙......”

    “不必谢我，你应该是一路从魔教过来的吧？想必墨冰上仙的事情你也听说了，虽然不是你亲手害的他，但是终究是因你而起，你难辞其咎，我本不想管你，只是念在素素跟你交情颇深，而且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终归是狠不下心来，江若鸢，你师傅既然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那你跟挽香宫就不存在任何关系了，伤好之后，马上离开这里，”

    墨云的语气冰冷的很，对她更多的只是怜悯而已，江若鸢的泪水一路上早就流干了，她显得十分平静，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我不要走，我要回挽香宫见师傅，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江若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宁可死，也要死在师傅身边，她的生命中只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墨月，一个是雁宣，一个不要她，一个负了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事实上，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她只知道自己对不起墨月，只想回去受罚，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

    墨云叹息一声，慢慢的从她的背后站起身来，

    “你伤的不轻，我只能暂时帮你止血和减轻痛苦，若想恢复，你还得好好的调养才行，不过我看你也没有这个心思，随你去吧，”

    他转身离开，

    江若鸢站起身坚定的往挽香宫方向走去，还离得老远，就听见了宫内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撕心裂肺的嚎叫，那是元心发出的阵阵惨叫声，听的让人背后生寒，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被一根绳子束缚着，他倒垂在了院里墨月亲自布下的一个阵法里，阵法在地上生出一个个奇怪的符文，散着可怕的红晕，慢慢的升腾起来，然后一个一个的钻进了元心的身体里，每一个符文钻进的地方，都会在他身上绽开出好大一片血红，

    墨月很是惬意的坐在旁边一棵大树下，端起许清羽为她斟的茶细细品着，院里茶香四溢，和着浓重的血腥味，生成了一股奇特的味道，她微闭着眼睛，似乎还蛮享受这种味道的，

    宫中弟子们齐齐聚在了旁边的一落院子里窃窃私语着，他们大概都已经清楚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看着他们性情大变的师傅，不禁深深地担忧起来，他们不敢想象也不愿相信，面前这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就是平日里那么温婉善良的墨月做的，用这样的阵法去惩治折磨一个活生生的人，确实太过不人道了，

    清羽在旁忍了许久，终于听不下去了，他试探的劝着说，

    “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差不多了吧，干脆直接杀了他，没必要在这他身上花费这么长时间，传出去了，对您宫中影响不好……”

    墨月冷笑一声，

    “我管他们怎样想的，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情就好，谁也管不着我，清羽，你要是听着闹心，那我割了他的舌头便是，”

    她看都不看，抬手一挥，元心的舌头便掉到了地上，他呜呜咽咽的嘴里喷着血沫，院里确实安静了几分，

    “墨月上仙……”

    许清羽惊呆了，手中的茶壶差点都没有拿稳，墨月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深邃的瞳孔让人不敢直视，脸上近乎完美的五官此刻看上去也像是笼上了一层寒霜，孤冷寒凉，看不出一点人情味，

    突然，她轻轻抖动了下浓密的睫毛，然后叭的一下捏碎了茶盏，不满的传音到宫外吼道，

    “放肆！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这一身呵斥震惊了再旁侍立的清羽，也吓坏了在旁院中偷听的众弟子，其中一个人小声的嘟囔着说，

    “谁进来了？该不会是若鸢师姐吧？”

    “嗯嗯，没准还跟着姐夫一起来的呢........”

    “胡说！雁宣才不是咱们姐夫呢！咱们师姐是被那个卑鄙小人给骗了，他可把我们师姐给害惨了，”

    “那我们快去门口看看吧！”

    众人来到宫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几滴血点，他们四周找了找，还是没有看见有谁藏着，

    “糟了，一定是若鸢师姐来了，她受伤了........”

    “哼！一定是那雁宣做的！走，我们几个去盘云岭找他问清楚然后剁了他！”

    “哎呀，你回来，光凭我们几个怎么可能进的了他的地盘，贸然过去不就是送死嘛.......”

    “那我们也得做点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姐受了委屈还不闻不问的吧？！”

    “今后谁也不准再提她的名字，讨论关于她的事情，否则让我听到了，我就直接将你们都废了，然后也丢进院中那阵里！”

    墨月带着浓浓的杀气走进正在讨论的他们身旁，强大的气场镇住了所有弟子，没人再敢言语一声，慌忙的就退下了，小明溪显然也是吓坏了，但是他更担心的还是那个待他极好的师姐，他哆哆嗦嗦的跪了下，红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

    “师，师傅，你看这地上的血点.......若鸢师姐受伤了，求求你.......你就让她回来吧........”

    “啪！”

    一个响亮的嘴巴打在了明溪的脸上，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墨月这样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只是木木的流着眼泪，哆嗦着嘴唇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墨月斥责他说，

    “我的吩咐听不懂吗！？在不滚下去我就把你直接丢进阵里！”

    跟着出来的许清羽见状忙跪在了墨月身前替明溪求着情说，

    “墨月上仙息怒！明溪还小，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一时难以接受，给他点时间吧，那边布置的差不多了，我们先走吧，”

    墨月扶了袖子，然后飞身离开，清羽将哭的一塌糊涂的明溪搀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说，

    “你先回宫去待着，如果我在外面见到她了，我会帮忙关照的，只是近些日子，你可再不敢提关于她的事情了，尤其是在你师傅面前，懂了吗？”

    明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清羽的手求着他说，

    “你见到她一定帮我照顾好她，你给她说，如果她嫁不出去了不要伤心难过，没人要她我要她，我会娶了她的，照顾她保护她一生一世！”

    看着明溪还挂着眼泪的稚嫩的小脸，还给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做着承诺，清羽觉得既有点好笑，又有点心酸，他点了点头，

    “好，你也一定要乖乖的，我只要一找到她就来跟你说，”

    寒水阁看上去比往日显得更加冷清了，寥寥无几的弟子手中抱着白布，在打扫的一尘不染的院中东拉西扯的张挂着，见墨月过来了，就恭敬的上前施了一礼然后又去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了，听清羽说，他吩咐了其余弟子护送着许明羽的棺椁回他的家乡去了，

    墨月独自一人来到后院，这里一切如旧，竹子依然挺拔翠绿，小河依然清澈见底，她缓缓移步到那个石桌前，看着眼前那盘马上就下完的棋，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清羽走了过来，轻轻拂去了棋盘上的尘土，拈下了掉落在上面的几片竹叶，略带忧伤的说，

    “师傅交代我要我好好看管这盘残局，不准搞乱了，他说......他说改日还要同你下完它，他说这局你输定了，最多三子，他便会赢你.......前几日他还独自一人在这里坐了半晌，对我抱怨着说你棋品不好，不讲信用，说好的改日再来，却再也不来了，呵呵，现在你终于来了，他，却走了........”

    墨月捂着嘴呜呜的哭了起来，再没有了刚才在挽香宫里那副心狠手辣，盛气凌人的模样，清羽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愧疚的来到了墨月身边，施了一礼，

    “抱歉墨月上仙，我不该说这么多的........”

    墨月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走到石凳旁坐下，颤抖着手拈起一白子，悬在空中思量了半天，然后轻轻落在了一个空位上，哽咽着说，

    “师兄......该你了.......”

    清羽转过头去，眼前又湿了一片，

    墨冰的书房中，清羽找出了几张小像一言不发的交给了墨月，墨月接过来，微笑的看了好久，然后揣到了自己的怀中转身离去了，

    那几张小像中全部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身着红衣，不染纤尘，或侧目微笑的，或含羞半遮面，寥寥几笔却满含情意，这画上的，分明就是自己啊！这是他平日里思念自己又看不见，所以才无聊到画了下来打发时间用的吧？

    “月儿，”

    这两个字，再也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了，

    墨冰尸身下葬那天，只有墨云一人过来了，素素不知何故并未陪同，墨月身上披着白布，一直立在墨冰的尸身旁分外的安静，直到入殓时，她才突然激动起来，冲到了最前面跪了下来泣不成声，清羽再旁扶着她，墨云也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旁，

    “师妹，你不要太过悲伤了，他在天有灵，也不愿看你这样的，”

    墨月止了哭泣，擦干眼泪，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褪去白衣扬到空中，一身鲜红分外惹眼，众人皆惊，下面一阵窃窃私语，因为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的出，那身红衣，分明就是新嫁娘才会穿的啊！

    墨云诧异的看着她，一脸严肃，

    “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不可胡闹！”

    墨月十分淡定的转过身去看向大家，在一片白装似雪的阁内，她就像是一支妖艳的红梅，倔强的傲立在大家或质疑，或嘲笑的目光中淡然自若，

    “今日他的葬礼，便就是我与他的婚礼，他的忌日，便就是我们的大婚之日，”

    “师妹！你简直就是胡闹！”

    墨云不满的打断了她，然后招呼来了已经有些傻眼的夏玉晴，

    “你还愣着干什么！？墨月上仙悲伤过度，精神恍惚，还不快带她下去休息！”

    “是，是！”

    玉晴忙上前去，墨月却将她推到了一旁，

    “谁也不要拦我，我清醒的很！我意已决，我夫君已死，我此生只守他一人，绝不再嫁！”

    清羽也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小声的附在墨月耳边说，

    “上仙，我知道您对我师傅的离开感到很难过，我也知道师傅对你的情谊，但是你不必这样做来补偿他，”

    “谁也没有权利来阻止我，除非是他！”

    她手指向了遗容安详的墨冰，哽咽着说，

    “除非是他亲自站起来拒绝我，否则，我便就要嫁了他！”

    众人沉默不语，对于三位上仙感情上的八卦闲谈，他们也不是一无所知，其实能阻止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墨云了，如果他不阻拦，谁又有资格多嘴同意或者不同意呢？

    墨云脸色十分难看，他再次耐着性子劝着墨月说，

    “师妹，你不要赌气，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不是你今日一句话.......”

    “闭嘴！”

    墨月直接打断了他，继而对下面的人吩咐着说，

    “我既是他的未亡人，那寒水阁中大小事务，理所应当也就是我墨月分内的事情，所以，从今日起，我便入主寒水阁，清羽，你可有异议？”

    许清羽为了难，他看了看墨云的黑脸，然后又看了看墨冰的遗体，小声的说，

    “请墨月上仙三思！”

    “我思过了！你可有异议！？”

    墨月的语气重了几分，也不耐烦起来，清羽咬了咬嘴唇，心酸的看向她说，

    “如果他知道，又怎么忍心苦了你？.......”

    “这么说来就是你同意了，好，你起来吧，今后该改口叫师娘了，”

    墨云气急，看她这份样子又十分无奈，既不能阻止，便心烦意乱的拂袖走了，墨月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缓缓转过身去，淡淡的说，

    “继续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