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镜中折光
榆尔是在一片昏沉中睁的眼,视线模糊,四周的一切都像罩了层雾气。 隐约间,榆尔看到张熟悉的冷淡面孔低垂着靠近自己。 那是张冷淡而熟悉的少年脸庞,眉骨锋利,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浅影。 喉咙干涩得仿佛要裂开,榆尔动了动唇,声音小得几近听不清:“...二哥?” 那人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低下的眼睫稍稍抬起,随后直起身子,语气低而淡:“不是。” 不是....傅渊吗? 榆尔的眼皮沉得发紧,听到对方回答“不是”后,缓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勉强聚焦了些,眼前的轮廓才终于逐渐清晰起来。 眼前的人不是她所熟悉的傅渊,而是一张更为冷淡的脸 ——是陆聿琛 榆尔动了动唇,刚想说话,喉咙的干涩却致使她低下头轻咳了声。 还没缓过来,眼前便多了个玻璃水杯。 玻璃杯中的水面轻微晃动,映着女孩泛着湿意的眼尾。 榆尔抬起头,朦胧的目光撞上陆聿琛的眼睛。 对方的那双吊稍眼正垂下来望着她,眼尾微挑,似是有几分耐心耗尽后的沉静。 榆尔不再多言,接过水杯,低头喝了几口。 再抬头时,陆聿琛的手又出现再了眼前。 “....谢谢。” 喝过水后,喉咙的刺痛总算是得到了些许缓解,榆尔坐起了点,半靠着床壁。 环视了圈,眼前的装潢已经不再是昨晚酒店里的那副模样了。 房间宽敞明亮,米白色的墙壁,细腻的哑光质感,边角线条简洁利落,没有多余的修饰,配着白色的木线条,简单又不失质感。 从榆尔的角度去看这间房的欧式格子窗,透过薄薄的纱帘,能隐约看到一片庭院的轮廓,几株高大的树影交错而立。 相比Timberline Lodge酒店高级套房的布置,这里显然更为私人。 “这是哪?”榆尔声音沙哑,开口打破沉默。 “提前定好的别墅,”陆聿琛回答,语气淡漠,“你半夜晕倒,酒店所在的位置不方便,就带你先过来。” 榆尔的目光掠向窗外,晨光已经铺满了地平线,天空正一点点褪去夜色。 还没有天亮。 榆尔沉默片刻:“你怎么会知道?” “你大哥联系不上你,傅二也一样,梁子的信息炸了我手机,都在问你是不是出了事。” “...我忘了回消息。” “嗯,酒店前台也联系不上你,他们以为你失联了,让我去确认。” “...抱歉。” 指尖捏住被角,榆尔低声问:“陆聿琛,你...不去接机吗?” “用不着,一群人里估计只有傅二到了。” “...什么?” “梁子他们改签,几个人都留在机场等你的消息,就你二哥....”陆聿琛的目光落在低着头的女孩身上,眉梢轻挑,说:“倒是直接赶了过来。” 为了她?改签? 榆尔捏着被角的手微微一僵,原本想出口的话按下了暂停键。 陆聿琛靠在桌边,双臂随意地交迭,目光缓缓从榆尔身上扫过,最后停在她那睡衣布料下凸起的肩胛骨上。 榆尔靠着床壁,睡衣贴着纤细的身形,使那本就瘦削的轮廓因为生病显得更加单薄。 陆聿琛略微偏头,看着榆尔这一瞬的安静模样。 宽大的布料松松垮垮地罩在榆尔身上,肩膀轻轻垂着,衣料贴在锁骨和肩胛骨的位置,勾出一条极细却又鲜明的弧线。 微弱的光线下,柔软贴服的布料透着光,勾勒出女孩背部起伏的线条。 这种线条是冷的,但在他人的视线落在其上时。 陆聿琛读出了榆尔此刻的无措。 肩胛骨轻微凸起,笼罩在一层单薄的织物之下。 布料随着榆尔的呼吸起伏,衬得那两处骨骼愈发分明,柔和。 陆聿琛眯了眯眼,眉心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榆尔,你再这么折腾下去,那群人迟早得把你当成保护动物。” 陆聿琛说。 保护动物? 指腹圈住了一小块被角,榆尔眉心微皱,张了张唇,下意识地便想要回应。 “我不是...” “姐姐!” 榆尔的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声熟悉的少年嗓音,房门被猛然推开。 榆尔和陆聿琛的目光同时转向门口。 “姐姐,你没事吧?!” 榆尔甚至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力道大得让她整个人向后一仰。 没触到墙,温热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怀里多了副少年清瘦而又温热的身体。 “姐姐....” 熟悉的低喃。 傅际洲的声音黏黏糊糊地贴在榆尔耳边:“姐姐,我来找你了。” 榆尔怔住了,手无措地垂在一旁,被他这样紧紧抱着,身体僵了片刻。 她的头侧在傅际洲的肩窝,身形微僵。 昏暗中,眼光向前,望见室内另一道人影立在桌旁。 陆聿琛抱臂倚着桌子,一条腿微曲,侧身在光影里,目光垂落,在她和傅际洲间相移。 半阖的眼皮轻轻掀起,露出一线清冷,让人无法猜测心思。 榆尔不知他在看什么,动了下肩,傅际洲的怀抱纹丝不松。 背后那份力道显然不肯给她任何喘息余地,呼吸间似有浅淡柑橘香,一点点漫上鼻尖。 她微微偏颈,从那紧箍中寻出一丝空间,正巧与门口目光相接。 走廊昏黄,傅渊站在门外,人影修长,如同某幅暗色画的剪影。 他的眼神透过虚掩的门,凌厉沉寂。 瞳孔深处微光跳动,盛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榆尔原本安静的心在那片晦暗里骤然绷紧。 她被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安,手不自觉地攥紧,心绪开始泛滥。 纽约那些日子,她再未回复过这两人的信息。 此刻,傅渊不进不退,身影停在半明半暗之中。 榆尔被环抱在傅际洲的双臂里,发丝垂落,轻蹭对方的领口。 这处陌生的房间仿若变成了囚笼。 一方是床头灯光下的困兽,一方是门口暗影里的观望。 榆尔背脊僵直,试图平缓呼吸。 灯光切割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光影之间不闻人声,只有心跳在耳中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