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京城唐家

    五朝帝都，京城，后海附近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里，一位身穿布衣年过花甲的老人悠闲的站在回廊给挂在檐下鸟笼中的八哥喂食，如果不是老人从额头到眉梢有一条蜈蚣般的伤疤破坏了一些和谐，这一幕将会显得更加宁静祥和。

    京城人好玩，玩鸟、玩鱼、玩蛐蛐，戴玉扳指，玩鼻烟壶，泡澡堂子，逛戏园子，要的就是这份怡然自得。

    京城人爱称爷，见面打招呼都是‘丁二爷’‘王三爷’，不知道姓名的也是这位爷，爱吹牛逼的叫侃爷，倒买倒卖的叫倒爷，有钱的叫款爷，蹬板车的叫板爷，光膀子上街的叫膀爷，全都是爷，就连俩人掐架急眼了也是‘你大爷’。

    京城人讲规矩，怎么站，怎么坐，吃饭该坐哪，茶壶怎么放，杯子怎么端，进门怎么招呼，怎么作揖，手该放哪，这都有定数，不能乱了规矩，乱了规矩就是没礼数，不招人待见。

    这就是京城人的范，输人不输架势，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霸气。

    尤其是旗人后裔更是将京城人的这种范发挥的淋漓尽致。

    在清朝，旗人是不需要像汉人一样耕种谋生的，朝廷每个月都会有份钱发放给他们，他们唯一的职责就是在朝廷需要的时候当兵。

    生活无忧，也就养成了八旗子弟好吃懒做处处讲究的习性，哪怕是清朝灭亡之后，有一些旗人后裔依旧是放不下身段，宁可饿死也不去跟汉人学习耕种、学习手艺，穷讲究也得讲究，就跟五月槐花香那部电视剧里那位范五爷一样，啃完玉米饼子抹干净嘴还得摆谱。

    四合院里的这位老人就是唐皓儿的外公唐墨玄，八旗后裔，京城古玩行中声名显赫的中流砥柱。

    旗人看不起靠手艺谋生的旗人，甚至排斥，可是对开古玩行的却是要高看一眼，归根结底还是自尊心在作祟，古玩行没有脱了一个玩字，不算辱没先人。

    玩着赚钱，那是本事。

    唐墨玄捏着手中的小米逗八哥说话，这时八哥突然蹦跶着转过身子冲着院门方向喊道“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八哥口中的少爷就是唐皓儿的舅舅唐云，其实唐云特反感这个少爷的称呼，可是老爷子就这么教的八哥，不爱听也得受着。

    唐墨玄把手中的小米丢到鸟笼的十二金钗鸟食罐里骂道“吃你的，就你话多。”

    唐云快步走进院子，看到老爷子正在廊下喂鸟，急忙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到老爷子身后轻声喊了一声“爸。”

    唐墨玄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问道“慌慌失失的，落东西了？”

    “没，是皓儿给我发过来几张图片，我拿回来给您看看。”

    唐墨玄稍稍顿了一下，依旧用手中的竹签扒拉着散落出来的鸟食，他知道唐云会接着说下去。

    唐云从包里抽出一摞打印好的照片轻声说道“爸，一共三件，三件全都是海底捞，一件是崇宁元年汝窑观音瓶，一件是帝王黄珐琅彩九龙纹翎管，一件是康熙祭蓝描金勾莲仙人祝寿鹿首尊。”

    三件，两件出自秦龙，只是没想到唐云竟然把那件冯雪珍八千块钱收上来的鹿首尊也打印成照片一起拿过来了。

    唐墨玄手微微抖了一下，放下竹签回头看了唐云一眼，缓步走到廊下的藤椅前坐了下去。

    唐云跟在唐墨玄身后，见唐墨玄坐好了，急忙欠身把手中的照片递了过去，顺手将藤椅旁小桌上的老花镜双手拿起来递到唐墨玄面前。

    唐墨玄接过老花镜，唐云腾出手来掀起小桌上的盖碗向里看了一眼，茶水显然是刚泡的，还冒着热气，没必要再换一杯。

    北方人喜欢喝盖碗茶，虽然跟南方人爱喝的功夫茶在饮茶方式上有很大不同，可是却也是同样的讲究。

    唐墨玄戴上老花镜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也坐吧。”

    唐云应了一声，这才敢在唐墨玄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来，还不敢舒适的靠在椅背上。

    唐家是八旗后裔，规矩大，唐云在古玩行中已经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可是回到家还是乖得跟小猫一样，唐墨玄不赐座他是绝不敢自己坐下的。

    那一摞照片最上面的一张就是那个什么宁元年清凉什么御制的观音瓶，很显然唐云认为这是这三件古玩中价值最高的一个，要首先给老爷子过目。

    唐墨玄反复看了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观音瓶照片，点了点头说道“不会错了，这是宋汝窑的老货，釉色、器形、年号都对上了，应该就是当年圆明园的那件。”

    唐云点了点头“我查对过资料，虽然当年圆明园那件没有图片留存下来，但是有关那个瓶子的种种描述都跟皓儿这张照片中的瓶子没有出入，而且那个瓶子迄今为止也从未在国外任何公众场合出现过，现在看来，当年那个瓶子并没有被英国人运出去，而是阴差阳错的留在了国内。”

    唐墨玄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接着翻看手中的照片，对于已经认定的东西没有必要再重复。

    下面的几张照片是那个帝王黄翎管的照片，唐墨玄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手指轻轻捏着眉心，似乎这样能够有助于他在脑海里搜索那些博闻广记积累下来的资料。

    唐云紧紧盯着唐墨玄，不敢说话打断唐墨玄思索。

    十几分钟后，唐墨玄睁开眼睛举起照片又看了一眼，开口说道“这根翎管应该是乾隆皇帝在乾隆三十年十一月赐给五阿哥永琪的。”

    “乾隆一生三次立储，前两次立储均是孝贤皇后所出，乾隆的本意应该是效仿前朝嫡长子继承制，可惜前两个太子都不长命，皇后富察氏又先他而去，嫡长子继承制无疾而终，乾隆只得改变策略，选择择贤而立。”

    喝了口茶，唐墨玄接着说道“五阿哥永琪弓马骑射诗词文赋在几个阿哥中都是比较出色的，深得乾隆喜爱，三十年十一月乾隆赐封其为荣亲王，赐三眼花翎。那么乾隆再赐他这个帝王黄珐琅九龙纹翎管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同时也预示着乾隆将会立他为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