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投降

    这场可怕的血战一直持续到一月二十七日，终于分出了胜负。

    一月十九日那天，可怕的装甲洪流终于冲垮了日军最后一道防线，将包围圈内的日军压缩到了碣石山一线。从天津到碣石山，这三百里范围之内，日本尸体层层叠叠，被击毁的车辆腾起的浓烟更是遮住了天空。在这个最适合重装部队发挥的战场上，一天只能领到二三十发步枪子弹的日军士兵的抵抗注定是绝望的，每一条战壕，每一个地堡，都成了他们的坟墓，而碣石山，则是屹立在这大平原之上的墓碑。

    第110师团全灭，第57师团全灭，第7师团被打成残废，第8师团所剩无几，坦克第一旅团全军覆没……

    一个又一个师团被毫不留情地抹掉，一面又一面历史悠久，承载着一代代日本军人骄傲的联队军旗成了他们的死对头的战利品，一位又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被呼啸而来的炸弹炸得尸骨无存，一批又一批军官亲自带队冲杀，被凶猛的火力撕成了碎片。

    而那道该死的防线，依然屹立在尸山血海之中，岿然不动。

    耗尽了最后的弹药储备和勇气之后，日军绝望地发现，对手已经强大到他们无法匹敌的地步，哪怕他们拼尽全力，也很难对八路军构成太大的威胁了。

    对于一名军人而言，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

    包围圈内俨然人间地狱，那条件简陋的野战医院里，锯掉的残肢成垛成垛地堆在各个角落，根本就没有人想到过要去清理一下。由于缺乏药物，伤员大批大批的死去，甚至是在动手术时活活痛死，医生护士神情麻木，发现伤员死了就将其掀到地上，拖到一边，然后将刚送到的伤员抬上去。没有人有时间去处理残肢或者埋葬死者，也没这个力气了，伤员和死人共处一室，医护人员在成垛残肢间踉跄而行，如同失去了思想的幽灵。自杀的人非常多，有痛得受不了的伤员，也有彻底崩溃了的医生和护士。

    医院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到处都可以看到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的日军士兵在大吃大喝，拿出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劣酒甚至酒精狂灌，将自己灌得神智不清，然后手舞足蹈，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嚎啕大哭，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或者在哭什么。不时可以看到低级军官额缠白布，面向日本方向跪下，用颤抖的手将肋差刺入自己腹部，在剧痛中缓缓倒下。哪怕是最顽固的人也得承认，这场战役甚至这场战争他们已经输掉了，所以他们选择用剖腹自尽来维护最后一点尊严。

    很多日侨则选择全家一起自焚，或者开枪将妻儿老小打死，再吞枪自杀，简直惨绝人寰。

    八路军发来最后通牒：

    限于二十四小时之内向我军缴械投降，否则你们将被彻底消灭！

    胜负已经失去悬念了，八路军也不愿意继续在这帮垃圾身上浪费时间，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对方愿意投降，他们挺乐意节省点力气的。

    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冈部直三郎大将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回复：“我们需要向国内请示。”

    八路军司令部：“你们只有二十四个小时，抓紧。”

    换句话说，不管他们要向哪边请示，都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再不投降，他们将发动总攻，将包围圈内的日军彻底消灭。

    冈部直三郎大将马上向国内请示。不用说，他的电报如同一颗巨大的陨星坠入大海，激起千重骇浪，别说陆军，连日本海军都要炸了！

    包围圈内的日军仍有十七八万之众，再加上武装侨民，足有二十三万之多，这么多军队在战场上向敌人投降，这等于是将日本的脸面踩进粪坑里碾啊！这不光是陆军的耻辱，这是整个日本的耻辱！

    天皇失态地怒吼：“不准投降！告诉冈部直三郎，不准投降！给朕死战到底！他要是敢投降，朕就把他全家都丢进监狱里，按国贼论处！”

    阿南维畿咆哮如雷：“该死的冈部，死就这么难么！？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以死维护大日本帝国的尊严？他还配作为一名武士吗！？”

    吼得太动情了，这位仁兄面目都为之扭曲，如果手里有把刀的话肯定要拔出来砍点东西，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了。不光是他暴跳如雷，一大批激进派将领都怒发冲冠，恨不得这就挥刀冲进冈部直三郎的家里，将他全家都给砍了！

    倒是杉山元等人保持沉默。他们很清楚，包围圈队的日军是真的没办法了，不是他们不拼命，实在是他们的对手太过强大！现在他们连子弹都所剩无几，再打下去，无非就是一场可怕的大屠杀而已，还有什么意义？这个时候投降，耻辱归耻辱，却已是保住那十几万残兵败将的唯一办法！

    事实上，打到这个份上，关东军已经解救包围圈内的部队了。血战两个月，他们在山海关下死伤三万余人，却始终无法拿下山海关，眼看包围圈内的日军一个师团接一个师团崩溃甚至被全歼，他们知道，想要突破这道防线，将包围圈内的部队救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八路军向包围圈内之敌发出最后通牒的前一天停止了这场飞蛾扑火般的军事行动，纷纷向锦州、葫芦岛方向转进，现在他们得着手准备满洲防御战了。

    自己已经无力突围，连关东军都放弃了他们，包围圈内的日军除了投降或者全部死光，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他们不敢发话。现在激进派已经失去理智了，要是他们敢支持投降，恐怕今晚就会有一大帮年轻军官冲进他们的官坻将他们剁成十八截。

    最终，陆军总部给冈部直三郎回复了一份措辞强硬的电报，要求他务必发挥日本帝国军人的传统，与敌军血战到底，不能让敌军把日本军人历经半个世界的血战建立起来的威名剥夺殆尽……

    翻译成人话就是：给我死扛到底，绝对不准投降！

    冈部直三郎看完电报之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他也想死扛到底，可问题是现在包围圈内的日军连子弹都没几发了，更缺衣少食，每天都要冻死冻伤一大批，拿什么死扛下去？

    他再次发了一份电报过去，详细讲述了日军当前面临的绝境，洋洋洒洒千余言，总结起来就是：不是我们不想抵抗下去，实在是扛不住了！继续抵抗下去只能徒增伤亡！

    然而，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对于天皇和日本军部来说，包围圈内的日军面临着怎样的困境那都不重要，甚至那十几万残兵败将的生死都不重要，日本和日本军部的颜面才是最重要的，你们确实败局已定，但是在必败的绝境之下以死维护日本军部、天皇陛下的颜面，那不是你们这帮马鹿的神圣职责吗？麻溜的半载冲锋，撞死在敌军的火力网前，少来烦我们！

    迟迟得不到回应，冈部直三郎面如土色，他知道，自己和这十几万残兵败将已经被抛弃了。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下令日军投降，然后全家被打成国贼，让暴怒的日本青年剁成肉酱；要么就顽抗到底，最终包围圈内这十几万军队和十几万侨民整整齐齐的上路，自己背上几十万个破碎的家庭永远的诅咒，不得超生！

    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面临过如此困难的选择。

    生亦难来死亦难，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八路军可不管他有多难，二十四小时后还没有得到回复，立即发动进攻。一千五百多门大口径火炮、两百多辆122毫米四十联装火箭炮、一千两百多辆坦克，还有四十六架雷霆远程战略轰炸机，三百二十架火凤凰轰炸机，四百架普卡拉攻击机……火力全开，将成吨的钢铁与火焰毫不留情地向包围圈内的日军抛掷过去。千百道曳光流线比元旦的烟火还要密集而耀眼，隆隆巨响震散了辽西走廊上空的云朵，冲腾而起的烈焰熔化了积雪，将冻得僵硬的泥土打成了沸腾的泥浆，天崩地裂，莫过于此。这个包围圈缩得实在太小了，几十万人被困在里面，几乎没有躲避的空间，一颗炸弹下来死伤一大片，一发炮弹下来又死伤一大片，铺天盖地的炮火之下，日军的伤亡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刷新着，二十四小时不到就有一万多人被撕成了碎片，或者变成了肢体残缺不全的伤员。

    可怕的现实告诉冈部直三郎：他的部队压根就没有顽抗到底的能力，硬要顽强的话，惨死在南京大屠杀中的那三十多万中国军民的冤魂会很开心的。

    包围圈内残存的日军和侨民加起来，比起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的总数来只多不少。

    认清这一残酷的事实后，冈部直三郎直接用电台明码呼叫八路军前线指挥部：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可怜可怜我们吧，别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