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铁扫把

    回到指挥部，接了几个电话之后，渡边淳一很快就确定了，蛇窝泊据点确实是遭到了猛烈的进攻，蛇窝泊周边不止一个据点报告说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只有十五厘以上的重炮炮弹爆炸时才有这样的动静。他的面色变得极为阴沉。

    看样子不会错了，八路军确实是动用了最精锐的部队，想趁着除夕夜日军放松警惕的大好机会一举拆了那胶东第一碉堡！他知道，八路军其实有一支重炮部队，这支重炮部队是利用晋绥军溃败时遗弃的大口径火炮和炮弹组建的，在1937年那一系列空前激烈的对攻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不少皇军士兵被他们射出的炮弹炸成了肉泥，现在他们反复扫荡，杀得各个根据地人头滚滚，八路军急眼了，亮出这张因为缺乏炮弹而不得不雪藏起来的王牌狠狠给皇军一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

    这支重炮部队是什么时候抵达胶东的？为什么事先没有任何相关的情报？

    为什么是蛇窝泊据点？

    为什么偏偏是在大扫荡进入尾声的时候亮出这张王牌？

    渡边满脑子的问号。

    但现在显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蛇窝泊据点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建起来的，是烟青公路的重要屏障，更是遏制胶东八路军活动的桥头堡，万一真让八路军给拆掉了，影响可就大了！他下令手下两个中队马上出发，搭乘二十余辆汽车和长长一溜三轮摩托车，以三辆坦克为先导，火速增援蛇窝泊据点，自己抄起电话向联队长报告：“蛇窝泊据点遭到八路军猛烈进攻，据周边据点报告，八路军投入了大量重型火炮，攻势极猛！”

    联队长不满地说：“渡边少佐，你清醒点，八路军连曲射炮都少得可怜，他们哪来的重炮！”

    渡边淳一说：“但是我确实听到了炮弹爆炸的轰鸣声……是的，炮弹爆炸的巨响传进栖霞城来了！至少是十五厘榴弹炮才有这样的威力！”

    联队长半信半疑：“真的？”

    渡边淳一说：“千真万确！我以武士的荣誉发誓，我确实听到了重炮炮弹爆炸的巨响！”

    联队长沉默了片刻，说：“渡边，看样子胶东战局要出现巨大的变故了……前两天驻扎在招远地区的斋藤大队在罗山遭遇大批八路军精锐部队的伏击，死伤五百人，创下了今年我军在胶东地区最高的伤亡纪录，现在蛇窝泊据点又遭到重炮猛轰……那帮该死的土八路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上哪调来这么多精锐部队，这么多重炮！”

    这个问题渡边淳一也答不上来。胶东八路军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坦率的说，胶东地区的八路军是整个山东，乃至整个华北的八路军中最为剽悍的，论坚韧顽强，论作战意志，丝毫不在日军之下，但战术和武器装备跟日军相比差远了，一天一夜之间打垮日军大半个大队，将那大半个大队打得近乎全军覆没，以胶东八路军那疲惫不堪的状态，还有早已见底的弹药储备，根本就做不到，只能是从外地调状态相对较好，装备更精良的部队过来。但现在整个华北日军兵力密度空前的高，每一条公路，每一条铁路，每一条水道都处于他们的严密封锁之下，如果八路军真的有大部队调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好吧，就算八路军个个都是铁脚板，可以钻山沟躲过他们的监视，那重炮呢？重炮总不能也跟着钻山沟吧？所以这么多精锐部队，还有这支重炮部队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也是一头雾水。

    联队长说：“你马上去增援蛇窝泊，拖住八路军，尤其要死死咬住他们的重炮部队，我马上集结联队主力过去合围他们！”

    渡边淳一一个立正：“嗨！”

    搁下电话，他挎上指挥刀，兴奋地走出指挥部，上车出城。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知道，一个建立赫赫武勋的大好机会就摆在他眼前，只要他能消灭……不，只要他能死死咬住这支拥有重炮的八路军，配合联队消灭这支精锐部队，一个大功是绝对少不了的，没准到明年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晋升为中佐了！他已经下令蛇窝泊周边据点的部队马上向蛇窝泊合围过去，很快正在全力猛攻蛇窝泊碉堡的八路军就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境，等到他这两个中队赶到，他们要考虑的就不是如何拿下胶东第一大碉堡，而是如何脱身了！

    当然，渡边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脱身的，绝对不会！他们联队主力即将以蛇窝泊为中心布下天罗地网，只有鬼魂和俘虏能够离开那里！

    大部队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出了城，沿着公路直奔蛇窝泊而去。

    蛇窝泊那边的爆炸声一阵密过一阵，显然战事非常激烈，但电话一直打不通。渡边淳一难免有些焦急，可恶的八路军，一开始就剪断了电话线，弄得他都没办法及时掌握战况了，真是该死！他咬咬牙，下令摩托车部队脱离大部队，以最快速度增援蛇窝泊。汽车开不了那么快的，更何况还得跟坦克一起行动，能尽快赶到蛇窝泊去的也就摩托部队了。

    几十辆摩托车排成长龙，脱离大部队沿着公路一路飞驰，仿佛一条飞蛇。

    很显然，有人不想让他们飞过去咬正在围攻蛇窝泊据点的八路军，当摩托车汇成的飞蛇开进一段被两座小山夹在中间的路段的时候，公路边突然一片电闪，爆炸轰鸣声来得极其猛烈、密集，如同雷暴一般，老长一个路段烟焰翻滚，冲在最前面的两辆摩托车当即就被掀翻。这是八路军的土地雷，里面装填的是黑火药，杀伤力有限，能一下子摧毁两辆摩托车已经算不错了。但八路军很聪明，知道黑火药地雷杀伤力不行，就将地雷做得老大一个，埋下去后还在上面覆盖大量碎石，现在地雷爆炸，那些碎石被爆炸冲击波掀上半空，再天女散花般落下，劈头盖脸的砸向日军，登时就有不少日军被砸得血肉横糊！

    后面的摩托车赶紧刹车，令人牙酸的轮胎摩擦声争遽地响起，十几辆摩托车连环相撞撞成一团，好些倒霉蛋从车上甩了下去。公路两边山头上耀起数朵十字形膛焰，捷克式和歪把子同时开火，汉阳造和三八式也是火力全开，弹雨泼向公路，登时就是一片惨叫声！

    后面的渡边吓了一跳，下令停车，冲通信兵叫：“赶紧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通信兵马上开着摩托车上去。而此时，前方公路已经打成一窝粥了，遭到暗算的日军火冒三丈，机枪手将枪口对准山坡上那一排排冒火的枪口猛扫，其他人跳下摩托车，掷弹筒手架起掷弹筒猛烈射击，50毫米口径榴弹接连不断的射出，砸在山坡上，炸开一片片火光。两边山坡上的火力顿时就被压制住了，趁此机会，日军挺着刺刀嚎叫着冲向山坡。现在双方距离也就一百多米，他们呆在公路上很难看得清山坡上的情况，而山坡上的八路军却可以轻松看清楚公路上的情况————机枪将三辆摩托车给打着火了，熊熊火光让公路上的日军都暴露出来。敌暗我明，继续呆在公路上与居高临下的敌人对射是很吃亏的事情，所以日军果断发起冲锋。

    可能是刚才榴弹一顿猛砸取得了不错的战果，原先相当猛烈的机枪火力一下子就变得稀稀拉拉了，只剩下两挺歪把子还在突突突。这玩意儿很考验射手的技术，很显然，八路军的机枪手技术并没有达到关东军老兵那样的水准，射速很慢，一分钟都不到两百发。汉阳造步枪倒是在拼命射击，但是很显然，这种爷爷辈的步枪质量真的太差了，弹道只能用“满天飞舞”来形容，排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但真正中弹的没几个。

    通信兵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冲锋的日军距离八路军阵地只剩下三十来米了。他马上返回，向渡边报告：“前方路口遭遇八路军埋伏，出现了一些伤亡，但村枝小队和立花小队果断发起攻击，已经冲上八路军的阵地，马上就能将他们击溃了。”

    渡边淳一微微点头：“很好，我们……”

    轰！轰！

    山坡上突然传来两声巨大的爆炸轰鸣，日军的惨叫声异常密集的响起，响彻夜空！渡边登时就变了面色，他的部队没有步话机，也没有架野战电话，无法了解前方的情况，但从那凄厉且密集的惨叫声可以判断，他那两个悍勇的前锋小队遭遇了惨重的伤亡！但伤亡情况如何，八路军动用了什么武器对他们造成杀伤，这些关键性的情况他却无从了解，当真是心急如焚！

    山坡那边的情况远比渡边想象的严重。日军两个被天女散花雷砸得头破血流的小队同时发动冲锋，各自负责一个高地，八路军的抵抗微弱得很，然而就在他们眼看就要冲进八路军阵地的时候，八路军突然引爆了两枚定向地雷！

    密集的钢珠呈60度扇面狠狠扫过来，像两把铁扫把横扫战场，就这么一下子，两个高地各自有十几名日军浑身满是窟窿，惨叫着从山坡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