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陈
“我们这一群人，被裹挟进了这样一个血色世界，我们在自己的命运中泅渡徘徊，却看不到能够让我们心安的彼岸！活着，对我们是一种奢侈，而死亡，却是我们必然的归宿！” “在我离开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后，来到了流蛇镇，在这里，我看到了许多跟我一样的孩子，他们将会再次走上我们的路。我既同情他们，又觉得前路不孤，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我一个，不为这个社会所容纳！只要暴露了我的行踪，会有无数人警察来抓我，成为他们功劳簿上的一笔；也会有无数的黑道人物来杀我，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李婉慧在萧默面前肆无忌惮的说出这些话，仿佛并不担心会泄露她的行踪。 “在流蛇镇的十二年，是我人生最美好的年华，也是我最心安的时光。我暂时忘记了血色，忘记了怎么杀人，忘记了我的过去，我只想好好做一名老师，让那些孩子能够快快乐乐长大，有一个不一样的归宿！曾经何时，我把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当成一个梦，一个漫长的噩梦，而现在，那个梦已经醒了，我只是吓了一身冷汗，对我的人生并没有过多的影响。” “可是，在无数个的夜晚，我都感觉到害怕与恐惧，我既害怕我的手上会被戴上冰冷的手铐，也害怕会有突然飞过来的子弹洞穿我的胸膛。我封闭自己，拒绝一切向我靠近的人，我会喝酒，但我从来不敢让自己有丝毫醉意。直到我每天都跟华夏那些可敬的边防战士照顾那些无助的孩子，他们发自心底的尊敬我，相信我，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活了过来。我享受这种再次为人的感觉，可我又害怕有朝一日，这个美好的梦会被无情的击碎。一旦我的身份暴露，他们的枪口会瞬间对着我，把我当成最可怕的敌人。” “今晚，当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才发现那种本能已经烙印在了我的骨髓深处，是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抹去的。就在他们扑向我的时候，我宁愿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他们欺凌的可怜女人，也不愿是一个轻易就可以要他们性命的魔鬼。当我看见从他们身上滴落下来的第一滴鲜血后，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些重复过无数次的杀人方法，就如同我身体的本能一样，让他们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李婉慧看着已经咽气的野鼠帮成员，无力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她没有杀死那些人渣的快意，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无助。 李婉慧说的这些，是萧默以前从未接触，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但没有接触过不代表不存在，萧默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对于李婉慧的话也只是震惊了片刻，就从内心相信了。李婉慧确实出身于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从世界各地收养小孩子进行训练，培养她们成为最优秀的杀手。李婉慧就是其中的一员，她在把她们养大的妈咪被自己所爱的人出卖身死后，离开了组织，成为组织潜藏的人员。而另一个人却成为了这个组织新的妈咪，一旦那个人再次意外身亡，李婉慧有义务出面带领这个组织继续生存下去。 萧默看着无助的李婉慧，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带她走出自己的世界。 “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萧默沉默了很久，却无脑的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父母？”李婉慧茫然的看着萧默，似乎不明白父母的含义。 “我说的不是养大你的妈咪，而是你亲生父母。”萧默见李婉慧有反应，干脆直接的问道。 李婉慧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脖子上掏出一个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玉佩，李婉慧复杂的用双手摩擦着那个小吊坠。 “这是我18岁生日的时候，妈咪交给我的，说这是在收养我的时候，挂在我脖子上的。这些年，这个玉佩一直陪着我，但我从来没有试图找过我父母。” “你妈咪有说过是在哪收养你的吗？”萧默蹲下来，看着李婉慧手中的小玉佩问道。 “华夏，燕京！” “燕京？那可是华夏权贵云集的地方！看你这块玉佩，像是很值钱的样子，你可能出生一个权贵人家！”萧默笑着说道。 “对我来说，那都不重要！妈咪死后，我再也没有亲人！”李婉慧冷漠的说道。 萧默尴尬笑了笑，却明白李婉慧的心思。 “这个上面有个字！”萧默指着玉佩上一个很小图案说道。 “这是甲骨文，字义是陈！” “陈？看来应该叫你陈婉慧才对！”萧默想了想，要说华夏的权贵家族，的确有一个陈姓家族，但这个家族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子女流落在外，还被人训练成杀手呢？ “你恨你们的妈咪吗？”萧默继续问道。 “为什么要恨她？”李婉慧不解的看着萧默。 “她那么残忍的训练你们，带你们走上不归路，也可以说她毁了你们的人生！” “那你觉得如果她没有收养我们，我们会是什么样呢？”李婉慧反问道。 “你看看外面那些孩子，他们的命运会如何？也许他们能够挣扎着长大，但是他们长大之后呢？像这些混混一样，靠着欺负弱小苟延觅食，直到有一天惹了不该惹的人，丢掉自己的性命？就算他们能够侥幸的活着，那么他们的孩子呢？继续重复他们的人生吗？” “妈咪虽然对我们训练很严苛，甚至可以说得上灭绝人性！她让我们杀掉自己养大的宠物，杀掉自己的伙伴，我们之中有三分之二的人会死亡，但我们这剩下的三分之一，却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或许我们杀人不眨眼，我们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但我们自己的命运却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住最好的房子，开最好的车，过最奢侈的生活！暗地里我们或许与常人不一样，但表面上，我们是正常人！我们不用再为了一个面包而大打出手，也不用为了一块饼干而出卖自己的身体。妈咪她教会了我们在这个社会生存的技能，让我们活得有尊严。” “或许有一天我们任务失败会死去，但我们却不再是苟且的活着，而是活出了自己的人生！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后代他们不会再重复我们的命运，我们可以给予他们改变命运的时间和资本。更何况，我们并不需要终身为组织效命，只要完成了组织规定的任务量，我们就可以脱离组织，从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你说，我有理由恨妈咪吗？”李婉慧看着萧默的眼睛问道。 事情总是具有两面性，一方面，李婉慧的妈咪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培养孩子们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杀手，并且为她牟利。可是另一方面，对于这些沦为孤儿的孩子来说，被她收养却是幸运的，她不仅教会了她们杀人的技能，同时也教会了她们生存的技能。即使她们最终离开了组织，她们也能够成为某一行业的精英人物。当然，前提是这些被收养的孩子能够活下来。 李婉慧的亲生父母只给她留下了一个“陈”字，而收养她的妈咪却给她留下了抹灭不尽的回忆。这些回忆既有嗜血的童年，也有挥之不尽的鲜血盛宴，但更多的是她能够感受到的亲情。一个人在黑暗的世界孤独前行，这时候有人能够伸出双手给你一丝温暖，那么这个人就会镌刻在你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