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秋秋不禁悲从中来，贝齿咬着冻得殷红的下唇，手脚再提不起一丝力气，思绪不由得飞到远处。 她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也没有人来找她。要是楚慕遥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吧？ 秋秋鼻子又是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像是泉水似的从明澈水润的杏眸里往外溢出来。 “秋秋——”她恍惚间听到了楚慕遥的声音。 一定是自己太想他了，秋秋冷得肩膀不住的颤抖，整个人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碎叶。 要不然怎么会幻听呢？秋秋不禁抿着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又是一道清冽严肃的叫声。 “秋秋——你在哪儿——”男生的声音悠远有力，气息绵长，越过层层山谷穿风而来。 秋秋顿时杏眸晶亮，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个声音越来越近，难道不是自己幻听？ 是楚慕遥！ 一定是他找过来了！ 在这个关头，秋秋根本来不及去想男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只知道楚慕遥来救她了。 当即就想发出呼应男生的喊声，想要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但是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微的气声，秋秋费尽力气也说不出话来。 她嗓子发哑干涩，像是有刀片在里面割着。无奈之下，只能手指用力，拔出刚才划伤手心的锋利石块，狠狠地向对面的山壁砸去。 平滑的雪层被石块猛地一砸，顿时如破裂的镜面，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发出响亮的轰隆声。 秋秋扔出石块之后，手臂脱力地垂下来，只能无力地缩在膝盖上，免得触碰到身侧凌乱的雪堆，冰冷的雪水渗入伤口。 不知道这里的动静能不能被男生听到，秋秋努力收紧膝盖，整个人团成小小的一团，窝在避风的山石下。 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带着希冀，目不转睛地盯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期望视野中快点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几个呼吸之后，雪白的山谷之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就在下一秒，楚慕遥颀长的身姿就出现在纯白的雪地上。他许是一路跑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大衣，英俊清冷的脸上凝着寒霜。 眸光锐利如鹰，当即便定在隐秘石壁下的小姑娘身上。 “你……”秋秋声音微弱，樱唇翕动，眼里闪烁着泪花。 看见男生出现，她心里猛地涌上一阵难以置信，与此同时，心里更是涨得厉害，盛着满满的委屈和恐慌，想要立刻回到楚慕遥身边。 她伸手想要扶着山壁站起来，鲜血淋漓的手心在上面划下殷红的痕迹。隔着十几米外的楚慕遥看得分明，不由得神色一沉。 秋秋晕晕乎乎地想要站起来，可是当她刚撑起上半身，整个人就像失重一般，猛地向前栽去，一直强撑的身体无比疲惫，像是灌了铅似的。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秋秋只感觉到自己跌入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朦胧间看见楚慕遥眼含焦灼薄唇紧抿的脸，紧绷的神经陡然放松，当即就失去了意识，昏昏沉睡过去。 ………… 楚慕遥紧紧拥着昏睡过去的小姑娘坐在越野车上，凝望着小秋秋的睡颜，视线划过她身上的泥泞和狼狈，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脸色寒凉如冰，浑身上下围绕着凛冽的杀气。 他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秋秋身上。 楚慕遥只着一件单薄的毛衣，身体僵直地靠在椅背上，只有手背暴露的青筋隐隐显出他的怒气。 男生微眯着眸，问道：“那几个人在哪？” 身边坐着的西装男明白他问的是安邱筠，立即回答道：“关押在之前的小楼里。” 他们早就联系了褚家小少爷，楚慕遥说将他们带走，而不是直接送给警方，那一定是要自己出手泄愤。褚家小少爷最了解这位的脾性，当即做主将安邱筠押送到那栋小楼里，严加看守不让逃跑。 楚慕遥狠狠地闭眸，复而又果决地睁开，看着怀里秋秋烧得通红的小脸，眸中寒意更甚：“先去医院！” 秋秋所受到的伤害，他会从安邱筠身上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进了医院，直接将秋秋送进急救室，楚慕遥半步不离地守在门口，眼睛一直盯着急救室门口的红色灯光。 半个小时之后，昏迷的秋秋被推到病房，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医生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病床前站着，浑身寒意的楚慕遥。 “室外停留时间过久导致受凉发烧，全身伤口较多，有发炎的风险。另外体内尚有药物残留，口腔破裂严重，半月内不能发声。” 医生每说一句，楚慕遥身侧的温度便降一分。 “等烧退了就能醒，不过还要继续住院观察，饮食以流食为主，清淡最佳……” 医生事无巨细地一一叮嘱，虽然心里疑惑这小姑娘身边怎么没个大人跟着，但是看见楚慕遥那张凝着寒霜的脸，只能将这疑惑咽进肚子里。 说完要交待的事情之后，医生就退了出去，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楚慕遥和秋秋两人。 男生迈步往床前靠近，垂眸凝望着小姑娘白得像纸的小脸，樱唇没有一丝血色，只有被咬破的伤口。尽管在昏迷中，依然纤眉紧锁，时不时发出几不可查的嘤咛。 楚慕遥眸底布满阴鸷，抬手轻触小姑娘冰冷的脸颊，稍稍停顿之后，立即转身出了病房，对门口等候的男人说道：“去小楼！” 趁着小姑娘昏迷之际，他要将伤害她的人尝到应得的苦果。 秋秋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浑身酸软地清醒过来时，意识恍惚地发现自己躺在充斥着浓烈苏打水气味的病房里。 紧闭的窗帘外一片漆黑，整个病房里只有挂在床头的微弱灯光，昏黄幽暗，照亮病床旁枯坐着的男生。 “楚……”秋秋张开嘴，扯得唇瓣伤口丝丝地疼，声音喑哑。 楚慕遥身体一动，立刻向她靠过来。 “醒了？”男生声音隐隐颤抖，带着沙哑。 清俊的眉眼蓦地出现在眼前，秋秋怔怔地望着，突然眼眶就红了，成串的泪珠唰拉拉地往下掉。 男生似是知道她心里所想，轻柔地伸手将秋秋抱起揽在怀里，下颌抵在秋秋的头顶，带着安抚的嗓音缓缓传进小姑娘的耳朵。 “不怕……”楚慕遥轻吻她的发顶，“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秋秋瑟缩在他怀里，哭得情难自已，不由得伸出手，迟缓地攥住楚慕遥的一片衣角，纤长手指收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大海中的浮木。 55、第 55 章 秋秋手心有伤, 被纱布包裹着，只露出小半截白玉般的手指，动作笨拙地揪紧衣料。 男生温凉的手覆上小姑娘的脸颊, 触及满掌湿润, 便知她哭得有多厉害。深吸一口气, 楚慕遥暗暗咬紧牙关，方忍住心头那抹暴戾，手掌轻柔地落在秋秋的发顶。 怀中的小姑娘啜泣不止, 半晌才慢慢停了, 小声地不住打着哭嗝，纤瘦的肩头微微抖动。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病服和毛衣，楚慕遥清晰地感受到秋秋的颤动, 连带着他的心也一起揪紧。 “你……怎么在这里？”秋秋费力地张开唇瓣, 从喉咙里发出难以辨别的气声。 落在楚慕遥耳里, 让男生眸中的阴鸷更甚。 他悉心呵护捧在手心上的小姑娘，竟被安邱筠折磨成这个样子！ 竖起一根手指挡在秋秋唇间, 他沉声说道：“你口腔里有伤, 最近不能说话。” 秋秋被按上了嘴巴, 只好抬头，水雾弥漫的杏眸极其依赖地看向楚慕遥, 眼尾红红，像是受伤了也不会哭闹的小兔子。 男生低头在她眉心轻吻, 轻声解释道：“初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没有事先告诉你。” 提起此事，楚慕遥心里涌上几分悔意。若是当时直接告诉秋秋自己要回天河市，小姑娘说不定就不会上山，也不会让安邱筠找到可乘之机。 更不会落得满身伤痕, 连话都说不出来。 幸好当时秋秋给他分享了几张山上的照片，才让楚慕遥在第一时间确定小姑娘的位置，一边吸引安邱筠往兴和机场走，一边派人在路上拦截。 当将秋秋从山中抱出时，楚慕遥想撕了安邱筠的心都有。他当即便暗暗下定决心，绝不可能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实在无法忍受秋秋受到丝毫伤害。 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指纤细脆弱，精致如琉璃，让人只想用心呵护着。他又低头在秋秋脸颊上轻触，男生熟悉的清冽气息和温暖的怀抱让紧绷神经的秋秋慢慢放松下来，安心地靠在他的肩头。 她突然想起什么，拽着男生示意他看自己的手腕。 楚慕遥视线移到那处，他还记得，才把秋秋救出来时，就看见她细白绵软的手腕上突兀地布满红痕，夹杂着几道刺目的血丝，有绳索捆绑的痕迹。 如今那里被白色的纱布包裹，但是狰狞的伤口还是牢牢印在楚慕遥的记忆里。 以致于小楼里的那个疯子被废了两只手。 可是秋秋担心的不是自己手上的伤，而是去拽楚慕遥的衣袖，露出男生手腕上的蓝色绳链。 她看着那颗相思豆，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顿时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楚慕遥一眼便看出了秋秋的想法，当即从病床旁的床头柜上拿过一抹红色，绳坠上的相思豆在亮银色骰子里叮咚作响。 他将秋秋的手链送到她眼前，轻哄道：“在这呢，没有丢。” 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苍白的小脸上突然有了光，写满了失而复得的欢喜。 她费力地抬起手腕，想要楚慕遥给她戴上。 男生没有答应，而是将相思豆放到一边，面对秋秋忽然变得怅然的眼神，解释道：“手上有伤不能戴，等伤好了再给你。” 秋秋愣了几瞬，只好乖乖地点头，不再提手链的事。 “咕咕——”突兀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秋秋猛地涨红了脸，垂眸窘迫地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饿了？”楚慕遥早就派人准备好了绵软细滑的山药枸杞小米粥，放在保温桶里。秋秋舌尖被咬破，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是现在还只能吃流食。 他先轻轻地让秋秋靠在病床上，从保温桶里倒出一碗小米粥，拿瓷勺舀了吹去热气，才稳稳地送到小姑娘的唇边。 楚慕遥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给秋秋喂食，当时她还是个巴掌大的小姑娘时，楚慕遥经常以给她投喂为乐，现在做起来也是十分顺手。 秋秋乖巧地抿着小米粥，唇瓣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她喝了小半碗，体内残余的药效发作，又是涌上难忍的困意。 感觉到小脑袋越来越沉，秋秋摇头拒绝了楚慕遥送过来的勺子。 “想睡觉……”她嗓音细弱，喉间发出嘤咛。 疲惫的身体立刻被男生放平，秋秋只感觉自己陷入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像是在云端那般，整个人轻飘飘的。 楚慕遥帮她压好被子，弯腰在秋秋额头落下一吻。 “乖乖睡觉。”他说道。 紧接着，床头的小灯被熄灭，秋秋只觉得眼前一黑，隐约可以看见男生站在床边的高大身影。 顿时心里涌上浓浓的安全感，秋秋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闭上眼睛就陷入沉睡。 男生在黑暗之中借着窗帘外透过的几缕月光，凝视床上小姑娘的侧颜片刻，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之后，楚慕遥转身脚步寂静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