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挫折
林雯萱匆忙赶到秦嘉熙楼下的烧烤店时，秦嘉熙面前的桌上已经摆着六个空空如也的玻璃啤酒瓶了。 他喝的脸都红了，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但手里依然紧握着一瓶啤酒，不时仰头喝两口，面前点的两份菜一口都没动，似乎只有喝酒才能让他全身都舒服一点。 “嘉熙！你别喝了，快把酒给我！” 林雯萱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店里的秦嘉熙，她连忙跑过去，伸手夺走了他手里的酒瓶。 微凉的啤酒因摇晃从瓶中溢出，落在秦嘉熙的手臂上，让他的意识有了一分清醒。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林雯萱，微微一笑。 “萱萱，你来啦？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晚上我请客！” 林雯萱在秦嘉熙对面坐下，“请什么客啊？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我的事情你就别问了，你能来陪我，我就很开心了。” 秦嘉熙眼神有些闪烁，他躲避开林雯萱质问的目光，试图转移开话题。 “你叫我来这里，就是让我陪着你喝酒的？” 见林雯萱将啤酒放在桌上，已经松开了手，秦嘉熙眼疾手快，将啤酒重新拿回来，不顾一切的仰起头猛灌了下去。 微微泛着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带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秦嘉熙闭上眼睛，漆黑的睫毛轻轻颤抖着，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心底的痛苦。 看着他这副模样，林雯萱的心再次被揪痛了。 “秦嘉熙！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此刻面对这样的场景，除了心疼，林雯萱心底最多的情绪，却是愤怒。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没精打采的？ 先是尹欣妍因为工作不顺心的事情暴饮暴食，再就是秦嘉熙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发泄情绪，在两人负面情绪的影响下，林雯萱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心底的愤怒来的莫名其妙，但看着秦嘉熙这个样子，林雯萱就气不打一处来。 哪怕发生再大的事情，不都会有办法解决的吗？ 喝酒如果能解决一切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就变得太简单了！ 秦嘉熙在林雯萱的印象中始终是一个骄傲自信，遇事沉着冷静，在外面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失了体面和风度，这样的他，还是林雯萱第一次见到。 虽说秦嘉熙从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这样的他，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秦嘉熙苦笑着摇了摇头，“萱萱，你告诉我，我的人生，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怎么突然这样说自己啊？”听了秦嘉熙的问题，林雯萱一怔。 这么多年，林雯萱还从未见过如此颓败消极的秦嘉熙。 他一向都是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目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嘉熙将手里早已经空了的啤酒瓶举起来，看着玻璃在灯光下折射出的微弱光芒，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萱萱，不瞒你说，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可笑……我的努力，我的付出，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人生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自己呢？嘉熙，你让我觉得很陌生，这不是你！是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林雯萱心底那莫名其妙的愤怒被瞬间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心痛。 不管怎么说，秦嘉熙都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和知己，他的心情如此低落，她的心情也就不会充满阳光。 虽然，她已经答应了乔明珏，以后少与秦嘉熙接触，少插手秦嘉熙的生活。但真等秦嘉熙遇到困难和心情烦闷的时候，林雯萱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去抛下他，让他一个人黯然神伤。 看着秦嘉熙闷闷不乐的样子，林雯萱决定说些什么来帮助他恢复自信心。 本来他就是很优秀的嘛！ 深吸一口，林雯萱开始挖掘秦嘉熙身上的闪光点。 “嘉熙你先听我说，其实你在大家的眼中已经很优秀了！你看你在大城市的医院里做主治医生，人又高又帅，还有绅士风度，而且你……” “我爸爸去世了……” 不等林雯萱把话说完，秦嘉熙就出声打断了她。 烧烤店里人声嘈杂，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的灌进了她的耳中。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林雯萱愣愣的看着坐在对面的秦嘉熙，嘴巴微张着，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嘉熙的妈妈因一场意外的车祸很早就去世了，他和爸爸的关系也一直都很好。要不是因为住在金海市已经习惯了，秦嘉熙可能会将自己的爸爸接过来居住。 但即使两人没有住在一起，每逢节假日和休假的时候，秦嘉熙就会尽量找出时间回金海市去看望他，陪他叙旧，聊家常。 一个月前，他的爸爸被查出患上了胃癌，为了更好的照顾他，也为了有更好的医疗条件，秦嘉熙将他接到了碧湖市。 从到了碧湖市，秦嘉熙就安排父亲住在医院的病房里，盼望着他的病能早日康复。林雯萱也曾去看望过几次，当时他的父亲精神还很好，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怎……怎么会这样？” 做了一辈子医生的人，最终却还是没能抵抗过病痛的折磨…… 一提到这件事情，秦嘉熙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低下头，双唇轻轻颤动了几下，却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林雯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林雯萱小时候没少得到秦嘉熙父母的照顾和关心，又门对门的住着，两家人的关系别提有多亲热了。 “就在今天上午……” “叔叔病情恢复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病情忽然就恶化了，甚至到了要走他生命的地步……萱萱，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 泪水溢出眼眶，秦嘉熙终是忍不住放声崩溃的哭了出来。 第一次看到秦嘉熙如此脆弱的一面，林雯萱心里也有些难受，眼圈不自觉的红了。 两人面对面静静的坐着，任由悲伤的气氛将两人团团包围。桌上的食物由热转凉，两人早就没有了胃口和心情，就连周围的世界似乎也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秦嘉熙伸手拿起桌上最后一瓶啤酒，干净利落的打开，仰头猛灌了一口。 都说在酒精的麻痹下，人就可以忘记令自己最痛苦的事情和经历。可是，有些事情，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清晰…… 母亲去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父亲去世的噩耗又接踵而至，秦嘉熙觉得自己的人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灰白，再也没有了斑斓的色彩。 仿佛他喝下去的根本不是苦涩的啤酒，而是满载着回忆的神奇魔药。 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痛苦画面接连不断的闪过脑海，心脏仿佛被梦魇牢牢的抓着，压抑的令他透不过气来，随着恐惧的加深，秦嘉熙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萱萱你也知道，我妈妈是因为车祸去世的，那时我第一次觉得，人的生命，竟是那么脆弱，当死亡降临的时候，人竟又是那么的无助……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成为让他们骄傲的医生，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救助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 “可是……可是……我只是一名骨科医生！我没有本事，也没有能力像其他科室的医生一样，拿着手术刀，做一场又一场大手术，挽救每一个病人的生命！虽然每当我帮助一个骨折的病人恢复了健康，或者是做一场小手术后，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听着他们家属感谢的话语，我心里挺满足的，但是……”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是决堤的河水，闸门无论如何都关不上。 这么多年来，秦嘉熙一直都很阳光开朗，经历过今天的事情，仿佛那些被积压在心底的阴霾全部都在一瞬间爆发，他整个人似乎都被阴郁的气息包围着，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 “嘉熙你别这样，叔叔阿姨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他们会很心疼的！你是很优秀的骨科医生，人各有所长，都有自己努力的方向，你在工作方面已经做的很好了，叔叔阿姨会很骄傲的！” 林雯萱抬手悄悄拭了拭眼角的泪，声音很轻。 秦嘉熙爸爸去世的太突然，对他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所以他才会这么难过。 他那种无助，失去动力和方向，又有些迷茫有些恐惧的心情，林雯萱深有体会。想当初，她也曾陷入低谷，也曾一蹶不振，但幸好有他，一直陪伴在她左右，鼓励她，安慰她，帮她走出阴霾。 林雯萱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帮他振作起来！ “优秀的骨科医生？呵，我再优秀，又有什么用呢？我在医院里工作了这么久，我还以为自己早已经看惯了生离死别，但真到了我的身上，我……” “嘉熙……” “我治好了那么多患者，可我最终还是没能挽救我家人的生命！萱萱你懂我的那种绝望吗？我明明就是个医生，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生命流逝！我当这个医生有什么用？！” 秦嘉熙崩溃的哭着，抬手将自己整齐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林雯萱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温柔的替他将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一把将醉醺醺的他拉了起来。 “嘉熙，你喝醉了。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许是真的累了，秦嘉熙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便顺着林雯萱的意思，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烧烤店，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林雯萱匆忙付了钱，追上秦嘉熙，带着他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