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干戈

    羽兮仙子见风易被制，又惊又怒，妙眸倒竖，白如凝脂的脸上现出一股厉色。忽的娇斥一声，周身灵力外放，白色的裙衫陡然化作七彩之色，彩带冲天飞扬，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释放。

    湘夫人脸色微变，笑道：“霓裳羽衣？青丘国的圣物。羽兮妹子，你是想救你的亲亲小情郎吗？”

    羽兮仙子一愣，说不出话来。她师父九天玄女当年是西王母的大弟子，修为非凡，但因为陷入和武观的私情而最终败亡。临终前曾叮嘱过她，无论如何不可生出凡人的七情六欲。

    所以她修习凝心仙法，无欲无求，仿若高山泉水，纯净无暇，不染一丝凡间的尘埃。

    但自从遇到风易，平静的内心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激起波澜，此刻见到风易被制住，一瞬间她竟然忘记了师门的嘱托，忘记了此行的目的，想要拼全力将他救下来。

    风易见她甘为自己得罪两大强敌，心中感动，眼珠一转，笑道：“仙子不用担心我，他们不会杀我的。”

    羽兮忽的收敛气势，浑身光华黯淡下去，哼道：“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担心我的灵犀仙蛊，培育一只可不容易呢。”

    湘夫人见了，娇笑道：“你们两个娃儿在妾身面前弄虚作假，也太托大了。妾身活了百年，岂会瞧不出你们的心思？”

    风易一惊：“你们已经活了百年，那不是老妖精吗？”转而醒悟道：“是了，他们若是嬴伯翳前辈的儿女，恐怕还不止百年。”

    湘夫人闻之却不生气，道：“老妖精又如何？难道妾身的姿色比不过你这九尾小情人？”

    风易虽身在难中，但还是忍不住瞧了两女一眼。但见她们容貌各异，气质迥然，一个纯净皎洁，不染点尘土，另一个明艳动人，让人不敢逼视。一个是谪凡的仙子，一个是绝代的佳人，一个是高山莲花，冰心玉魄，一个是春日玫瑰，魅力非凡。

    如此浓淡不一，然而如此站着比较之下，却清者越清，艳者越艳，各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让人见之便不能忘。

    不知为何，看了片刻，风易陡的想起来二侯爷，如果让他同时见到两女，恐怕要热情涌动，喷血而亡了。

    正胡思乱想时，忽觉得喉咙一紧，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只听湘君冷着脸，怒道：“你这小子眼珠不老实，死到临头还乱看，小子老子给你挖出来。”

    羽兮仙子按捺不住，忽的灵力流转，霓裳羽衣上陡的飞出无数彩带，光华耀眼，直朝湘君的四肢缠绕过去。

    湘君哈哈一笑，掌心一亮，陡的出现一条紫色的雷电小龙，蜿蜒咆哮。那小龙一跃飞起，冲入了万紫千红之中，不不一会儿，霓裳彩带之间夹杂了一丝霹雳紫雷，一股强大无匹的力量在其中汇聚，终于轰然一声，爆炸开来。

    羽兮仙子惊叫道：“紫府雷龙！”

    风易惊讶不已，待亮光一过，睁开眼睛，却见羽兮仙子嘴角出现了一丝殷红，衬着其如雪般的面颊，瞧来惊心动魄，令人心疼。

    他想要叫一声，却叫不出来，只能发出嘶哑的咿呀声。

    湘君哈哈笑道：“小狐狸，你若能学得你师父玄女的一半本事，也不至于如此不济，空有霓裳羽衣有什么用？”

    风易呀呀乱叫，终于憋出一句话来：“等等。”

    湘君稍微松开了一点，皱眉道：“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风易大口喘气，过了片刻才道：“前辈，你和虞渊昧谷有仇，和我可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要牵累无辜？”

    湘君道：“难道你不是来自于虞渊昧谷？”

    风易暗想：“我虽然自小生活在那儿，但老爹又不是姑慕族的人，这样说也不算是假的。”当即道：“我发誓，自己绝不是虞渊昧谷的人，不然天打五雷轰。”

    湘君哈哈笑道：“那可巧了，老子正是号称雷神，这天打五雷轰，不就是天意让老子杀了你吗？”

    风易暗暗叫苦，自己这一失言，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忽听湘夫人微笑道：“你这个小滑头还要说谎。”

    不知道为什么，风易被湘夫人一看，就觉得浑身发虚，好像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一切。但话说到这里，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哪有说谎？”

    湘夫人忽的伸出嫩葱似的指尖，交替一拈，她手中忽的出现一个透明的鸟儿，无形无色，纯是以灵力控制周围的微风汇聚而成。但神奇的是，随着湘夫人的控制，那无形风鸟竟然振翅飞翔，鸣叫一声，朝着高空飞去。

    风易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那风鸟抬头看去，面现惊叹之色，忽的听到羽兮仙子的提醒，他猛地回过神来，暗叫不好。

    湘夫人微笑道：“还想抵赖吗？”

    风易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满脸苦色。原来，湘夫人在蓬莱山上修行风灵，有御风成形一术，可以控制风之力化成世间万物，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猛兽飞禽。

    如此与人对敌之时，旁人经常还未发觉，就已经中招，几乎如鬼魅一样。

    即使是修为高强如雷神湘君这样的人物，也只能靠灵力的波动来探查。但风易刚才的举动和眼神，说明他可以用肉眼看到风鸟。

    普天之下，能够有此能耐的，只有虞渊昧谷的重光神瞳。

    风易无奈，只好苦笑道：“这里关系复杂，一时间与你们也说不清。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明明本来也是虞渊昧谷的人，为何突然和本族有如此深仇大恨？”

    湘君讶异道：“你一个后辈，想不到也知道我们的事情。也罢，看在你我同族的份儿上，老子就告诉你。”

    他忽的将风易放下来，缓缓道：“当年父亲他被姒文命陷害，在虞渊昧谷郁郁终生，整日躲在虞渊后山，不与常人相见。渐渐的，他回想自己一生，没能救自己的家人，更因为起兵，而害了族中许多人。渐渐的，他已存了死志。”

    风易虽和嬴伯翳未曾见面，但得他相助良多，而且从他所写的山海经上的一言一语都能看出，他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豪杰。

    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嬴伯翳前辈是个大英雄。”

    湘君冷哼道：“小子，别想拍马屁让老子放过你。”

    风易懒得争辩，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可不是拍马屁。嬴伯翳前辈在虞渊后山刻了山海经和御兽控禽的法术，我偶然学了，算起来，他对我也有授业之恩。”

    湘君、湘夫人齐齐惊讶一声，随后又继续说着。

    “生了那样的想法之后，父亲就开始绝食，族人送来的吃食动也不动。那些送饭侍女见了，又惊又急，忙去禀告族中长老。但他们竟然对父亲也心存怨念，更怕夏王姒启前来报复，所以不管不问。”

    风易惊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湘君置若罔闻，又道：“所幸当时有一个侍女，心中敬佩父亲，所以在晚上偷偷的跑到后山，送了新鲜的饭菜。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父亲竟然重新生出希望来。”

    风易道：“那就是前辈的母亲吧。”

    湘君冷哼一声，道：“父亲母亲他们就这样在后山私会，还产下了一双儿女。后来，终于有一日被族中长老发现，他们已经屡次接到夏王姒启的威胁，一个个怕的不行。经过商量之后，竟然打算将父亲送出去，以保全族人。”

    “本来以父亲的修为，岂会怕他们？但那时有了母亲，又有了儿女，他心中更有了牵挂，无奈之下，只好主动和族人说，愿意以一己之身，熄灭夏王的怒火。姑慕族那帮鸟儿不仅杀了父亲，还把母亲逐出族外，母亲她失了夫君，没了儿女，不过一年就郁郁而终。”

    风易闻言，不胜唏嘘。当年第一次听虞沫讲起这个故事，他就十分钦佩这个无名婢女，想到会落到个这个下场。而嬴伯翳一代英雄，更是极为凄惨。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不对，姒启竟然想要赢伯翳前辈的命，又怎么会放过你们？”

    湘君怒道：“老子命硬，岂是他说取就取的？”

    湘夫人忽然叹道：“其实是父亲当时通灵了一只海上雄鹰，搭着我兄妹二人，一路翻山越海，到了蓬莱山。”

    风易闻言恍然大悟。

    湘君冷笑道：“老子从蓬莱山回来，本想找姑慕那帮贪生怕死之辈报仇，哪知一打听，他们竟然隐居起来，还被妘寒浞的儿子攻打，几乎灭族。哈哈，大快人心，老子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先让他们多活几天。”

    风易不由得想到那一场大战，想到虞沫，想到姑慕族人，心中一暗，忍不住反驳道：“前辈此言差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的姑慕族，已和百年前大有不同。前辈即使有大仇，也不能找后辈来报。”

    湘君怒道：“难道父母之仇，老子就这么算了？”

    风易眼珠一转，笑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湘君冷道：“哦？你想怎样一个死法，说出来听听。”

    风易笑道：“前辈莫急，我斗胆想问一句，当年嬴伯翳前辈最后身死，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