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对了漫漫，现在黑市管理的已经不那么严格了，说是上面打算发展啥‘自由经济’。赖三让我问你这次咱们的货要不要加量？” 这几年陆漫漫每次寒假回来都会让赖三带着东西去黑市倒卖，虽然赚的没有刚开始多，几个人分一分也不少。依旧是陆漫漫的大头，这一个寒假赚的能顶上他一年的工资了。 也许是时代变了，也许是去的次数多了，陆文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那就加呗。”没人嫌弃钱少，陆漫漫更是如此。 三十前一天楚铭回来了，他是夜里回来的，直接就到了陆漫漫家。 陆文聪现在看到他依旧不顺眼，不过态度比以前好了一点点。楚铭如今的身份不一样了，以后就能安安分分的找个工作干，闺女跟着他苦点不怕，至少他们不用再提心吊胆。 他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半年不见楚铭的变化不小，他呼噜呼噜的喝着面汤，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楚家的财产都被他处理掉了，他还在省城买了一块地皮，打算等明年盖成商场。 “盖商场，那得多少钱？”曹三妹忍不住惊呼。 喝完面汤，擦干净嘴巴，楚铭回道：“应该要个几万块吧，不过楚家在县城的产业不少，就算是贱卖也有几万，盖商场足够了。”除了商场还有楚家在省城的房子，他也打算翻新一下，至少也要盖成一个三层的小别墅。 他手里的钱来路都能查得到，也不怕别人去查，能正大光明的花出来。 他这次回来是特意跟陆漫漫见个面的，明年是个大好的时机，他要加紧步伐才行，最好在‘改革’的文件下来之前把商场弄好，这样才能赚到钱，才有底气跟陆漫漫提亲。 楚铭来也匆忙去也匆忙，他在陆家待了五六天，初六一大早就走了。他这次回来除了陆家也就见了见赖三等人，其他的大门都没出，两个大队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人回来了。 等楚铭走了，曹三妹才敢偷偷跟女儿说这事，“以前吧，我觉得他成分不好，怕你跟着他受苦。你说现在他恢复了身份，还有楚家的财产，按理说我应该放心才是。可我这心里怎么还是不踏实呢，” 现如今她不担心闺女受苦了，她担心的是楚铭太有钱，万一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生出鬼心思怎么办？老楚家的人风流的多，专情的她真没见有几个。 你说楚铭爹？ 算了吧，这位之前也没少纳妾，就是在纳了楚铭娘之后，也没见他不往别人房里头去。严格来说楚铭并不能算他最后一个孩子，除了楚铭当初还有一个小妾怀了孕，只不过那个人没楚铭娘运气好，孩子没保住掉了。 那以后楚家再也没有孩子出生，所以楚铭才会成为最小的那个。 陆漫漫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的说道：“娘，他要是真敢找，我就打断他的腿。”见她娘不赞同的看着她，陆漫漫笑了一下，“这事您就别操心了，楚铭跟我说了，到时候商场建成了他就写我的名字。法律上可是说了，写谁的名字就是谁的。他要是真敢对不起我，我就把他丢出去。到时候他没了钱，你说别人还能看上他？” 这事她没说谎，楚铭真的说过这个，只不过她当时拒绝了。当然以她对楚铭的了解，就算她没同意，最后这东西八成还是会落在她头上。 这狗粮塞得曹三妹已经不想说话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既羡慕又觉得骄傲。 陆漫漫如今已经大四了，等明年九月就能大学毕业。她学习好，老师们对她也重视，别人的假期还能松快一些，她每天写作业都要忙成了狗。 陆兮兮和高璐来找过她一趟，看着她那厚厚的一摞书咋舌。“这些都是作业？我的天啊，幸亏我没上大学，不然就这些东西，我得疯。”生长环境就是如此，陆兮兮以前不觉得读书多好，现在更不觉得。她心里甚至还庆幸自己没资格考大学呢。 说道考大学，陆兮兮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董立诚跟楚妍都报考了农业大学你知道吗？他娘天天在大队嘚瑟，说什么她儿子儿媳多了不起，是凭真本事考上的大学，不像某些人。”陆兮兮呸了一口，“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她说的某些人是谁？前几天她又在嘚瑟，被大姑看见，两个人愣是骂了三条街。” 三儿子现在是大学生了，陆文婷的底气更足，董立诚通知书还没收到呢，她说这话是看不起谁？ 杨屯粮现在就是她的脸面命根子，李文静这不就戳到了马蜂窝。 响起那天李文静的惨样，陆兮兮忍不住发笑。该，让她嘚瑟。 农大？陆漫漫摇摇头，他们以为农大是这么好考的，她也听说了两个人在他们县城的排名就没进去前百名，全国像他们这样的县城有多少，比他们厉害的又有多少？不说别的，就说京都吧，考试的人都能排成一条街，他们那些排在前三百的人也不敢夸口自己一定能考上农大。就董立诚这样的还想要考试农大，莫不是还没睡醒？ 还有楚妍，她上辈子就考了个师范，她记得是大专。不过大家觉得她有本事，一直说她是大学生。上辈子没有爆出她跟董立诚的事情，她一直很安分的在牛棚，这辈子不同，她上蹿下跳的，不只是跟董立诚分分合合，还流了产。她能安心学习超过前世的成绩。 反正陆漫漫不看好。 ☆、师徒 这次学校招生属于额外的, 毕竟九月份刚来了一波学生, 再来一波, 老师们一时间就忙碌起来，有时候人员不够, 需要好几个班级凑在一起上大课。 也不知道是谁想了个主意，让大四、大五快毕业的学生带一波大专，缓解一下老师们的压力。这些学生专业课学的都差不多了，空闲时间多，尤其是各个年级的那十几名尖子生，他们的能力有目共睹，教导大专没有任何问题。 带大专并不是无偿的，学校是按照实习老师的工资砍半给, 毕竟他们不能跟正规的老师一样，有时候也是需要去上课的。虽然是砍半，钱也不少, 一个月能拿近二十块, 再加上学校给发的补贴, 就是三十多块。 三十块, 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数字，不少学生都很心动，纷纷报名想要参加。 因为人数太多, 学校还专门进行了考试，把这些人按照科目进行分类，只在九十五分以上的人群里选择前十名进行试验教学。 陆漫漫就是其中十人之一。 原本她是没把这个当一回事的, 等她拿到点名册，在其中看到董立诚和楚妍的名字，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难不成真的是那两个人？哦，这该死的缘分。 “你怎么在这里？”董立诚和楚妍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漫漫，看到陆漫漫身穿时髦的红色毛呢大衣，里面穿着浅蓝色的羊毛衫，妙曼的身姿尽显，楚妍忍不住露出敌意。她故作委屈的红着眼，说着事是而非的话，“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来上课的基本都是她的同班同学，对楚妍他们也算了解，这是个很温柔的女生。此时见楚妍跟陆漫漫对立，他们下意识的认为陆漫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就有人开始出头，“这位同学，这节是大专五班的课程，而且我们马上就要上课了，还请你离开。” 陆漫漫似笑非笑的看了那人一眼，“你确定要我离开，你能代表你们全班的同学？”他们也没想到陆漫漫会这么好说话，不少学生互相看了看，随后真的有人点头。 “既然这是你们要求的，那我如你们所愿，希望你们不要后悔哦。”说着陆漫漫还真的就这样出去了。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也是啊。”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开始交流探讨，总觉得刚才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喂，楚妍，刚才那是谁啊？你说的含含糊糊的，你们到底什么过节？该不会又是你故意想要利用我们班的某些蠢货给你出头吧？” 楚妍长得不差，柔柔弱弱的，尤其是跟人说话的时候，她眼睛盯着你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对她好。班级里的一些男生似乎很吃楚妍这一套，但大部分人是比较反感的。他们来这里是学习的，可不是找女人，楚妍这样明显的带坏了他们班级的风气。 因为这事不是没人找过楚妍，可惜都被楚妍一脸委屈的样子给击败。她们不但要忍受楚妍委屈的样子，还要忍受一些无知男人的嘲讽，真是让人受不了。陆漫漫不是第一个被她针对的女生，同样作为女生，她轻易就看穿了楚妍的打算。 又是想要利用那几个无知的男人来对付人家呢。 “就是啊，话都说不清楚，还来上什么学啊。不过，这都上课三分钟了，老师怎么还没来？咱们要不要去问问情况？”开学一周了，哪次上课老师不是提前来的，像这样上课铃响了三分钟还没到的真是头一回。 有人忽然响起刚才陆漫漫说的话，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们说刚才进来那位不会就是咱们的新老师吧？”她记得那位进来的时候手里是拿着课本的，而且也是在预备铃之后进来的，想想还真的附和老师们的风格。 还记得前些天，班主任说过的话，老师一时不凑手，等过段时间就会有新的老师过来。 如果那位是新老师的话，想想刚才楚妍和那几个男人做的事情，这人就焦躁起来。“喂，楚妍，你倒是说话啊，刚才那个是谁啊？如果真的是新老师，我们班的同学可都要被你害惨了。” 楚妍抿着唇委屈的坐着就是不说话，她这样子气的说话的女生抓狂，要不是自身涵养好，她说不定都要上去给楚妍两巴掌。 楚妍不说话，不代表没人说话，董立诚还沉浸在刚才看到陆漫漫的惊艳里，此时听到大家问起楚妍，再看看楚妍蜡黄的脸色，心里有些腻味。要不是为了楚家的财产，他真的很不想帮楚妍说话。 “这位同学，你想多了，我跟楚妍确实跟她认识，我们是一个公社的，她就在我们隔壁大队。四年前要不是她拿了公社里的大学生名额，我和楚妍也不会现在才来上大学。” 董立诚这个人非常矛盾，明明心里对陆漫漫有其他心思，现在说话还要故意踩她一脚。 他这话刚说完听见一声嗤笑：“陆漫漫，七四级，农大动植物学院植物基因研究专业大四学生，也是动植物学院有名的学习狂人。据说陆漫漫自入校以来一直是专业第一名，从来没有人能把她拉下第一的宝座。” 说完这话，那人瞄了董立诚一眼，成功看到董立诚涨红了脸，他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道：“有些人啊，还真是，泼脏水之前也不知道打听打听清楚人家的情况。” “咱们学校师资有些欠缺，主要愿意就在于这一次学校根本就没打算招收大专生。可是呢，谁让高考的学生太多了，没办法，学校就只能增加咱们这六个大专班。多了几个班，老师们忙的不可开交，学校就把咱们大专的这六个班，其中一些不太重要的科目交给了大学的学长们，让他们来教。” “一方面是减轻老师们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给这些即将毕业的学长们一个锻炼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董立诚和楚妍的眼里有些幸灾乐祸，“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一个都能来给你当老师的人，你却要黑她学习不如你，这脸打的可够响？ 好了，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刚才那位不用说就是他们班的老师了。得，人家明明是来教课的，你倒好上来就给人家穿小鞋。现在弄到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有人建议让楚妍几人去给老师道歉，也有人怕楚妍把这事给搞砸了，就楚妍那个性子，指不定到时候在说些什么呢。要是真把人家老师惹毛了，他们的前程怎么办？ 最后还是班长带着几个班干部，连同刚才说让陆漫漫出去的同学去教室把陆漫漫请了回来。 陆漫漫倒也没有为难这些同学，他们去就跟着回来了。 人人都以为陆漫漫不过如此，好说话的很。 然， “今天，咱们算是第一天正式见面，我叫陆漫漫，今年大四，年龄跟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差不多，甚至比你们有些人还要小一些。你们以后可以叫我陆老师或者陆学长都可以。下面我来点名，大家认识一下。” 大专班的学生比较多，一个班级有近百人，陆漫漫每点一个学生都要抬头看上他几秒钟来加深脑海的记忆。 点完名，陆漫漫点头，她双手成灾讲桌上，“今天我第一天给你们上课，咱们不讲课本上的内容。我今天只给你们讲一个词，”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两个字——脑子。 看到这两个人学生们都楞了，随后反应过来全部朝着楚妍等人看去，有的甚至抑制不住低下头闷笑不已。谁说的这位老师好说话，看到没有，打脸的在后头呢。 这两个字大咧咧的写在黑板上不就是对那几位最好的嘲讽。 陆漫漫站在讲台上，底下人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尤其是某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勾起嘴角，你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不可否认能考上大学，这个你们肯定是有的，但，有还仅仅不够，最重要的是要学会用它。” 整整一节课陆漫漫都在脑子来脑子去，别说董立诚和楚妍等人，就是其他人也成了苦瓜脸，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师，我们下节课讲什么？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打算提前预习一下。” 这是被陆漫漫讲了一节脑子讲怕了。 陆漫漫笑了笑，“当然是讲课本，预习是个很好的习惯，你们可要好好保持下去。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这节课纯粹是为了报复，浪费了你们的时间。其实也不完全是，你们将来毕业参加工作就算是从底层开始，以后晋升的机会也很大。人云亦云这个东西是可怕的，先入为主最容易影响咱们的判断。” “我没当过老师，其实对教你们也很茫然。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不管将来专业学的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摆正自己的态度，多去思考去探索，而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不管是学习还是以后工作，多摸索总是没错的。我讲这一节课就是希望能给你们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希望你们的品行配得上你们的学历。” 董立诚和楚妍算什么，为了那两个人浪费一整节课的时间，不值得。将这个东西确实是她临时想出来的，但她并不后悔占用了一节课的时间。 不说他们，就说自己，有时候她跟着老师去地里试验，有些农民就会经常过来询问他们，甚至是一点小事都要过来问对不对。明明他们之前做的就很好，可遇到他们就变了样。 后来她才知道，有些人天生对知识分子有着畏惧，觉得他们有文化做的肯定对。假如这个时候作为‘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自身的态度就不端正，他带出来的人又能端正到哪里去。 陆漫漫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学校既然让她来教课，她就希望能把这个班级的人全都带好。不只是文化课程，还有思想课程。 她的话讲完一些人陷入了沉思，随后就有人对着陆漫漫深深地鞠了一躬。这就像是一个连锁反应，在教室的不少人接二连三的开始鞠躬。 “哎，妹子，你真的在这啊。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杨屯粮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说完这话忽然发现了在教室的董立诚和楚妍，“呦呵，瞧瞧我发现了谁？这不是董立诚董大学生夫妻俩吗？怎么，你们在这个班上课？” 他歪着头用手轻轻地拨弄一下头发，“那可真是有意思啊。我记得过年的时候你娘没少拿我们家漫漫说事吧。还说什么你到了学校肯定比漫漫学习好。怎么现在这是给漫漫当学生来了？那将来你要是拿了第一名，岂成了我们漫漫的功劳。”两人脸色越难看他笑的越开心，“来来来，正好漫漫还没走呢。你们也来喊一声老师让我听听。” 杨屯粮这话说的可比董立诚两口子信息量大多了。正好此时又是下课时间，教室里看书的人少，听八卦的多。有跟楚妍不对付的就开了口：“他们会喊老师就奇怪了。陆老师刚到我们班级的时候，楚妍还说什么，‘我们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样？’当着大家的面给陆老师泼脏水呢。” “什么？董立诚你个王八蛋又欺负我妹妹？”杨屯粮听了这话气炸了，他上前伸手抓住董立诚的衣服就把人给提了起来。见楚妍想要上前，杨屯粮瞪了她一眼，“老子不打女人，你媳妇招惹我妹妹，我打你出气不为过。董立诚啊董立诚，我是真没想到你的心能坏成这样？我妹子跟你们之间的事情具体怎么回事，你会不清楚？你们俩在大队害的她还不够，来到这里还准备给她泼脏水。你们的良心呢，够吃了？” 这两个人，但凡有一点良心也做不出来这事吧？ 杨屯粮伸手推开董立诚，他站在讲台上把楚妍跟陆漫漫的恩怨说了一遍。“陆漫漫是我妹妹，但是我所说的一点也没有参假，更没有偏袒她。你们要是不相信随时可以去我们大队打听，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多。说不定不用到我们大队，在公社你们都能打听到。” “我妹妹心善但这不是你们能欺负她的理由，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说完这话，杨屯粮就护着陆漫漫走了。 陆漫漫知道杨屯粮想说什么，她赶紧开口：“三哥，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刚才在课堂上我已经报复过了。不过，你把这事摊开了，我相信董立诚和楚妍在班级的日子一定更加精彩。三哥谢谢你。” 杨屯粮看着陆漫漫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是想要教训陆漫漫不要太好心的，现在听了她说的话，责备的话反而说不出口。最后他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指了指她的额头，“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