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天之後    我和莊醫師竟然熟悉了起來

    自從有一天中午在醫院的員工餐廳遇到    一起吃飯之後

    他開始偶爾會打電話到護理站約我吃午飯

    本來在醫院    男女同事單獨一起吃飯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因為每個人休息時間不一定    常常得一個人用餐    如果遇到剛好休息的同事就會很高興

    可是或許我和莊醫師一起吃飯又被人看見的次數實在太多

    開始有人在背後說長道短

    有天早上我上班時    看到一群護理師圍在我的座位旁    嘰嘰喳喳不知在說甚麼

    看到我出現    她們一哄而散    只剩下一個與我較熟的護理師叫小雲

    我默默把背包放好    發現有一杯咖啡在我桌上    下面壓了一張字條

    是莊醫師放的    他說病人送他兩杯    他又剛好上來看別的病人    所以一杯給我

    我把字條收起來    坐下來開始吃早餐

    「慧儀...」小雲出聲叫我

    「什麼事？」

    「妳跟莊醫師是不是在一起啦？」

    我正在喝咖啡    被她這句話嚇得嗆到    還差點噴出來

    「咳...咳咳咳...妳...妳胡說什麼啊？」

    我抱怨的看著她    一邊抽面紙擦嘴

    「妳不知道很多人都這樣講嗎？」

    「不知道，很多人是哪些人？」

    「我們家其他小姐都在講啊，連別單位的小姐都在講欸，好像連阿長都知道喔。」

    「拜託...是有沒有這麼閒？」

    「因為莊醫師常常打電話來這邊找妳，你們也常一起吃飯對吧，看起來就很像在一起啦，欸欸，跟我說嘛，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

    「那我上次看到妳跟圖書館的阿猴一起吃飯，你們是不是在一起？」

    「齁！剛好遇到而已，妳幹嘛亂講？？」

    「那不就是了，剛好遇到而已，妳們幹嘛亂講？」

    「你們明明就不是剛好遇到...」

    我快煩死了    幸好老闆這時候過來    小雲識相的閃到一邊去    總算暫時得救

    處理完老闆的事情後    我在座位上發呆

    大家都覺得我跟莊醫師在一起了    真的還假的    一起吃飯    送個飲料就算在一起了嗎

    這些人也把感情的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吧

    我是對莊醫師有好感    但莊醫師對誰都很好    又不只對我

    我也在心裡偷偷疑惑過    或許莊醫師也喜歡我？但是    這種想法

    隨著一次又一次吃飯    莊醫師光明正大的舉止    充滿工作和病人的話題    漸漸煙消雲散

    我早就看開    莊醫師是個充滿聖光的天使    他是來散播歡樂散播愛的

    這些歡樂    這些愛    屬於每個人      根本不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知道別人在背後說長道短    說不在意是騙人的

    所以最近    我都自己一個人去吃午飯    為了避開莊醫師打電話來的時間

    還得早點下去吃    早點離開員工餐廳    不然也難免會碰到他

    某天中午    我遇到同事    是同一個老闆下面的男研究助理

    雖然工作地點不同    但我們頗為熟絡    我很高興的和他打招呼

    「哈囉哈囉！小傑～最近怎麼樣呀？」

    「還不就那樣，哎喲，我好缺男人喔，妳有沒有男人可以介紹給我？XD」

    沒錯    這位男研究助理    他喜歡的是男生

    當初因為我一眼就把他給看穿了    所以我們從此變成好朋友

    他長得一張俊美的臉蛋    很多護士小姐都喜歡他    可惜呀    她們找錯對象了

    我壓根兒把他當同性    打打鬧鬧毫無節制    還常常勾肩搭背    哥兒們似的

    正在玩鬧的當兒    旁邊的座位突然有人坐下    我正不悅的想是誰這麼沒禮貌

    轉頭就看到莊醫師    他滿臉笑容的看著我們    我嚇了一跳

    「慧儀，好久沒碰到妳了，和朋友一起吃飯？」

    「呃...莊醫師，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今天事情比較少，就想早點來吃飯，休息一下。」

    小傑賊笑著看著我和莊醫師    醫院裡藏不下什麼秘密    想必這傢伙一定也聽到流言了

    「莊醫師你好，我是鄭主任的研究助理，叫我小傑就可以了。」

    這傢伙大大方方的和莊醫師打招呼    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一張桌子    三個人    各懷著不同的心思

    吃完飯後    小傑被老闆call去    我則是和莊醫師一起等電梯

    電梯來了    很稀奇的    竟然只有我們兩個人    平常隨時都擠得滿滿的人

    一陣靜默中    到八樓了    我正想和莊醫師說聲再見

    莊醫師看看錶    對我說：「慧儀，妳有空嗎？午休好像還有點時間？」

    「我...莊醫師，有什麼事嗎？」

    「可以陪我喝杯咖啡嗎？我請客。」

    「喔，好...」我們來到八樓的走廊    莊醫師從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伯朗咖啡

    我們一起坐下來    我啜著咖啡    莊醫師難得眉頭深鎖    我有點疑惑

    「莊醫師，你有心事？」

    「嗯？嗯...有一點。」

    「願意說說嗎？跟工作有關？」

    「跟工作無關。」

    「那...」我話還沒說完    莊醫師突然打斷我

    「慧儀，剛剛那位...小傑...你們很熟嗎？」

    「很熟啊，我們同一個老闆嘛。」

    「這樣啊...」莊醫師深呼吸一口氣    又吐氣

    「莊醫師，你今天怪怪的耶，到底怎麼了啊？」我已經搞不清楚狀況    只覺得很怪

    「我也不知道，唉...」陽光的莊醫師竟然唉聲嘆氣    看來事情真的很嚴重

    「小傑...長得滿帥的喔？」他突然天外飛來這句

    「是啊，...等等，你，你不會是...」

    「不會是？」

    「你不會是愛上小傑了吧？」

    「噗－！」莊醫師嘴裡的咖啡噴了出來    白袍和裡面的襯衫沾得到處都是

    我愣在當場    過了好幾秒才恢復神智    趕忙從自己的白袍裡拿出面紙幫他擦拭

    「哈哈哈...慧儀，妳怎麼會想到那裏去？」

    「因為，你不是說小傑很帥？而且小傑喜歡男生，我以為...」

    「小傑喜歡男生？」莊醫師聽到這句話    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啊，慘了。莊醫師，你千萬別說出去喔，我會被小傑打死啦。」

    「所以小傑不是妳的男朋友？」莊醫師握住我正在幫他擦咖啡漬的手

    「莊...莊醫師，你...」我整個嚇傻在哪裡

    「啊，抱歉！」他鬆開手    我連忙把手抽回來

    我覺得臉熱辣辣的    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臉色

    莊醫師似乎也被嚇到    一句話都不說    雖然始作俑者是他自己

    「我，我先走了！」眼下能避開這尷尬的    大概也只有逃避這途了

    「請等一下！慧儀！」沒想到    莊醫師竟然再度拉住我的手    我只得停下腳步

    「妳最近，是不是在躲著我？」

    「沒有啊...」

    「如果我誤會妳，我很抱歉，但我每次打電話去護理站都找不到妳，去樓下吃飯也都遇不到妳，我很想見到妳....卻又不能沒事跑上去，」

    「莊醫師...」

    「前兩天我遇到鄭主任，他問我說：『政硯，聽說你在追慧儀呀？很多人跟我說呢！』，我才開始擔心，我是不是給妳帶來困擾，所以妳才躲著我。」

    莊醫師連耳朵都紅了    我從玻璃反射發現自己的臉也全紅了

    「慧儀，我，困擾妳了嗎？」

    「...是啊，你讓我好困擾，我都快受不了了。」

    「果然是這樣嗎？我很抱歉。」

    「你每次吃飯就只會講病人的事情，吃完飯就自己跑掉，動不動就被護理站call走，每次去找你都看到你被一堆護理師圍著，沒辦法接近你，我真是困擾死了。」

    「慧儀？」

    我轉過身看著莊醫師    強忍住害羞到快死掉的感覺    我要把我的感覺全說出來

    「每個人都問我們是不是在一起，可是你又沒有追我，也沒說你喜歡我，叫我怎麼回答？我真的很困擾，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在想你，我不知道你想不想我，想不想見到我？我只是一個沒什麼屁用的研究助理，我根本不敢喜歡上你...」

    莊醫師抱住我    我的臉突然整個被埋進了他的胸膛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妳，我喜歡妳，我好想見妳，我好想妳。」

    「...莊政硯你這個死木頭。」

    他又露出那俘虜我的笑容

    「就是死木頭才一直都不敢喜歡上那朵純潔美麗的白玫瑰，」

    「白玫瑰？」

    「我看到妳在哭的那一天，就覺得妳好像白玫瑰，所以就偷偷喜歡上妳了。」

    旁邊突然經過幾個住院醫師    看到我們抱在一起    他們鼓譟笑鬧起來

    「學長，帥喔！」

    「學長，情聖喔！」

    「咻咻～好熱情喔～」

    莊醫師笑著把他們趕走    天啊    這下子不知道會被說成怎樣...

    「莊政硯放開我啦，都被人家看到了！」

    他聞言放開了我    隨即握住我的雙手    凝視著我    對我說

    「李慧儀小姐，請妳當死木頭莊政硯的女朋友好嗎？」

    剛才那群住院醫師八成是跑到護理站去八卦    有些護理師已經跑出來看好戲了

    「那邊有人在看啦！莊政硯！」

    「別理他們就好了。」

    突然    一個大嗓門高分貝叫喊著    是八樓病房的阿長

    「莊醫師，女朋友撈到了就趕快過來開藥！」

    「報告阿長，還沒撈到！」這死木頭竟然還有臉大聲嚷嚷

    「莊政硯！你快去給我開藥！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慧儀...」

    我一轉身從後面的安全梯溜走    背後響起如雷貫耳的掌聲和笑聲

    完全掩蓋不住    我急速跳動到極限的心跳聲

    算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