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莫迪禁不住笑起来。 路易斯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李鹤言，最终只是向两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杰瑞本来抱着胳膊倚在阶梯旁的花坛边，这时跟上去，向莫迪飞了个吻：“莫先生和小莫先生，周末见啊！” 一上车，杰瑞就遗憾地对路易斯说：“好可惜呦表哥大人，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结果对方连孩子都有了。为你默哀三十秒。”说着想去顺路易斯的毛。 路易斯头也不回，冷冷道：“手不要了？” 杰瑞立即把爪子缩回去，双手交握，笑容真诚：“哥我错了。” 路易斯冷漠地看了他一会，目光转向前方，恨铁不成钢：“每天都想些什么。” “想些很有用的东西。”杰瑞手指在太阳穴边转了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个人看着真的不错，你不考虑考虑？” 路易斯沉默许久，像是不想回答，然而杰瑞等回答等得很用心，只得沉声道：“不合时宜。” 杰瑞简直要抓狂：“我当然知道，现在斗争激烈，你需要惩奸除恶把控大局，没功夫考虑个人问题，不过什么时候斗争不激烈？你难道还要再单身二十年？”他猛地眯起眼睛，“哥，你不会还是处……” 路易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杰瑞退缩了，做了个给自己的嘴拉链的动作。将军大人这才缓缓转过头去，冷若冰霜，坚如磐石：“不考虑。” 听上去心志坚定至极，一点机会也没有，一点缝隙也不留，估计就算出现什么小火苗，也会及时掐掉。 杰瑞知道他大哥控制感情的恐怖能力，只能在心中为万年老处男默哀三十秒，接着说：“我有这个提议也不是乱说。这个大脑，”他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堪比光脑，过目不忘，辞退中央财政官职务后，暂时当你的全职保姆加保镖，从你的衣食住行到结婚生子，自然要全部关照到。” “……”路易斯目光慢慢从他的双眼，移到他光洁的脑门，杰瑞忽然缩到一边护住自己的脑袋，惊恐道：“你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又想用精神力炸掉我价值连城的大脑？！” 路易斯面无表情，默然无声地又把目光移回去。 杰瑞看没有危险了，不怕死地凑过去：“哥，表哥大人，大将军阁下？”他表情忽然有一丝认真，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不觉得莫先生有些眼熟吗？” 不等路易斯回答，他就接着说：“军医科学院当年有过一个计划，是选择精神力最能够安抚你的人，充当人型药引，每当你精神力波动过大的时候，就以自己的精神力与你制衡，达到高于药物的效果。” 路易斯面容冷肃：“科学院的人疯了。” “的确，他们都是些疯子，你精神力这么高，一个不小心，那药引就炸了，所以你当时一听就否定了。”杰瑞笑意更深，凑过去，“不过你还记得，当初最后选出来，跟你精神力匹配度最高的人是谁吗？” “我看过资料，想忘也忘不了。” 杰瑞大拇指向后点了点：“就是那个莫迪。” “名字，照片，全都一致。整个军队，甚至整个联盟，有可能，他都是精神力和你最匹配的人。” 路易斯不为所动，神情却冰冷了一些：“那又如何？” “别这么看我啊，”杰瑞连忙护胸，“我也不赞同科学院的那帮疯子的做法！拿人当药，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可是莫迪是能入李大师法眼的厨师，食疗的作用你明白吧表哥大人？ 杰瑞没说出来，因为觉得说出来路易斯也不会感兴趣。将军不喜欢任何人的帮助，只要不是必须借助他人，他更希望自己找到办法和出路，比如说自我修炼和压抑。食疗什么的，他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路易斯最初声名鹊起，就是因为一系列“孤胆英雄”的行为，当时的中二行为和个人英雄主义，虽然后来很少再出现，却是他骨子里带有的一种冷硬和疏离。 杰瑞挑了挑眉头，心道：爱逞强的闷骚男，要不是看在姑姑她老人家的面子上，谁愿意来热脸贴冷屁股。 但万一他不管，将军大人继续这样刚愎自用，作茧自缚，哪天真的精神力暴走，癫痫，肉体爆炸……怎么办？ 杰瑞打定了主意，莫迪大厨的食疗一事，势在必行。 安静了一会，杰瑞又贱兮兮地说：“我看资料的时候，莫迪还是已婚，不过现在看来，不是离婚也已经分居了，这么高的匹配度，你不追人家，真是可惜了。” 路易斯将军闭目养神，老神在在，如同大理石雕塑一般，精神力防御严丝合缝，完美无缺。 杰瑞看了一会，觉得就算铁树开花，他家表哥大人也不会允许自己对任何人动心，分掉在形势险恶万分的军部进行整风的精力的。 活该打光棍。 第14章 衣冠禽兽 当天晚上，李鹤言的司机把莫迪父子送回家后，莫非又兴冲冲地拉着老爸出去，要去24小时百货商场买什么……名字奇怪的东西。 百货商场外形好像巨大的银色飞碟，反射着颇为梦幻的灯光。由于这个时代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迅速送货上门，逛百货商场已经成为了以休闲为目的的奢侈爱好。商场内从螺丝钉到私人飞行器应有尽有，一座百货商场堪比一个光怪陆离的城镇。 在机器人导购小姐的引导下，莫飞找到了一种名为“精神力diy画布”的商品，看上去就是几片普通的白色胶皮，售价居然上百。 莫飞小大人一样，掏出一个小黄鸭钱包，刷刷数出一堆破烂的钞票——这个年代纸币只有极度贫困的地区还在使用，因为穷人没钱买电子交易用的电子设备。莫迪震惊地拦住他，把钱交了。莫飞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有点心虚，小声说：“挺贵的，我，我可以用我攒的零钱买。” 莫迪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觉得自己得多挣很多钱才行，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总那么小心翼翼，没有安全感。 回到家，莫飞用自己稚嫩的精神力演示了这东西怎么用。 只见，莫飞小朋友把握过的那只手放在白色乳胶上空，闭眼凝神，一种神奇的气场缓缓形成，空气仿佛肉眼可见的扭曲，电离，亮起蓝色的电火花。莫飞一脸认真，慢慢把手按在白色乳胶中央，乳胶像是融化了一样，一点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莫飞把手拿开的时候，乳胶中已经深深烙印下了莫飞漂亮的小手印。 与泥手印之类浅浅的印子不同，每一条掌纹都十分清晰，深刻，像是金属推进去的，隐隐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莫飞十分满意：“这样就能长久保存了。”然后眼睛闪闪发光，兴奋道，“路易斯将军精神力那么高，没准我手上还能残留一点，也能印进来。” 莫迪叹为观止，觉得这样就解决了握过手后不舍得洗的重要课题，半晌，赞同道：“路易斯将军是一个很好的偶像，不仅是他的功绩，还有他本人的修养，也非常值得尊敬。” 莫迪见过许多位高权重之人，哪怕在镜头前，也鲜少有人会弯下腰跟孩子交谈，蹲下来的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居高临下地俯视，仿佛弯一弯腰，就能多大地损失自己高大雄伟的权威。 数千年的历史中，有多少权势显赫者，会对比自己地位低许多的人表示尊重？ 而路易斯，不仅周围没有镜头，没有观众，哪怕有几个人看着，也没一个权势能抵得上他的一根小拇指，但他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蹲下同莫飞握手，同莫飞说谢谢，像是本来就该这样做。 因为这件事，莫迪对路易斯将军的印象极好，对于之前的一点冲突也不再在意，觉得如果有机会，他受邀去杰瑞小侄女的生日宴会时，可以做几道菜给将军，毕竟他也就这一点本事能够回报对方的尊重。 而后等莫飞睡了，莫迪也不禁拿着剩下的几片白色乳胶把玩，觉得有意思，于是试着凝聚精神力，想要自己也印个手印。 然而，他刚刚靠近那片乳胶，就见那白色胶皮像是白纸遇上火一样，迅速萎缩开裂，而后仿佛撑到了极限，“啪！”地一声炸开，散落一地。 莫迪愣住了，第一反应是：自己把一百多的东西炸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觉得应该是自己功夫不到家的原因。 实际上，他不了解精神力的强弱，也没去读乳胶画板带着的说明书，要不然，他就会在莫飞印出那么深的手印时惊叹不已，从此把儿子当天才培养，又会在自己直接炸掉了乳胶的时候，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在几天的锻炼之下，得到了怎样的恢复，达到了多么惊人的程度。 但莫迪不清楚，很快又感觉到一阵头疼耳鸣，赶紧收拾收拾，带着毁坏财物的愧疚回去睡了。 路易斯将军的精神力之高，其实可以很便利地得知其他人的想法，情绪，甚至秘密，但他是个正人君子，觉得这样是侵犯隐私，明明能用，但就是不用。 杰瑞虽然跟路易斯有血缘关系，但却莫名长歪了，做事圆润腻滑却百无禁忌，衣冠禽兽一词形容他最贴切不过。 杰瑞决定了，要把他发展成路易斯的专属精神力抚慰大厨，自然说干就干，马不停蹄地利用特权，连夜调查了莫迪的一切信息，第二天又变了个装，溜溜达达地到莫迪工作的餐厅，打算好好试探一下这个人的厨艺水准和精神力水平。 莫迪第一周的任务是掌握新技术，尤其是与厨艺机器人的配合。第一天挑战比较小，他只需要与一个厨艺机器人合作，学习得很快，上手也很快，不出半个小时，就已经能够同厨艺机器人配合，做出许多高难度的表演性质动作，看的在旁边写作业的莫飞满眼放光，对自己老爸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莫迪和机器人在餐厅中现眼的位置，中午高峰期过半，已经吸引了一圈顾客驻足观看，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引起连连惊叹。 变了装的杰瑞像条蛇一样游进人群，看到莫迪的手法就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勾起坏笑，猛地凝神聚气，瞬间通过精神力改变了机器人的动作，使得它像是手上一滑，一下把刀子甩向人群，而且正是朝着他自己飞过去！ 眼看着飞过来的尖刀，杰瑞胸有成竹。如果莫迪精神力够高，只要用千分之一秒就可以命令机器人伸长手臂，把刀子抓回去，如果莫迪不行，他也能迅速用同样的方法补救。 但他没想到的是，莫迪还没用过精神力，一直以来操纵机器人是用手动按钮的方法，眼看着刀子飞向人群，他的第一反应不是依靠机器人，而是这个身体的本能爆发，直接猛地撑在桌子上，飞身跃过料理台，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过来，把手伸向刀子想要抓住。 然而，这样却正好挡住了机器人手臂的经过路径。 眼睁睁看着刀子马上就要插在自己脑门上，杰瑞顿时慌了，他的精神力高是家族遗传，但却只能操纵机器，身手可从来都没练过，这时只能下意识闭上眼睛，举起手来想要挡住尖刀。 ——卧槽，玩！脱！了！！！ 第15章 精神训练 然而，好半天，刀子也没扎在他身上，杰瑞慢慢睁开眼睛，只见莫迪就在自己面前，眼睛瞪得极大，急促地喘息着，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额角留下来，粘在睫毛上，晶莹剔透，闪闪如泪光。 那把飞出的刀正对着杰瑞，刀尖寒光闪闪，刀柄被莫迪抓在手里，只差一点就要扎在杰瑞眉中间。莫迪俯身向前，像一张拉开的弓，杰瑞仰身向后，像要跌下悬崖的人。两个人形成一个奇特的姿势，极其靠近，极其危险，又极其微妙。 “没事吧？！”莫迪声音都变了，脸色一片苍白，“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万分抱歉！” 杰瑞用以变装的墨镜滑了下去，胡子掉了下去，露出惊愕万分的碧绿色大眼睛，眨巴了眨巴，回不过神来。 莫迪愣了一下：“你……” 莫迪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客人中有精神力同样很高的人，已经发现了端倪。一个大叔挑眉道：“不对啊，刚才明明是有人用精神力让机器人操作失误，然后把刀子飞过来。”他抱着胳膊质疑地瞪着杰瑞，“而且，好像就是你！” 莫飞飞快地跑过来，看到杰瑞也是一惊。 周围吓坏的客人听到那个大叔这么一说，纷纷惊愕地看着杰瑞，好像他是神经病一样，连忙散开了，反而没有人责怪莫迪，还很惊叹于他的身手。 大叔走过来拍着杰瑞德肩膀，语重心长：“年轻人啊，虽然联盟不禁止自杀，但是生命是可贵的，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放弃自己嘛！” 他又话锋一转：“而且，你就算要死，也不能连累别人啊，伪装成厨师失误，还让厨师救你，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是餐厅，大家都要吃饭，你不要瞎闹，影响很不好的！”说着就要报警。 “您等一下，”莫迪连忙阻止，“我认识这个人，他应该，应该只是开个玩笑……” 说到最后，莫迪都有些不确定，奇怪地看向杰瑞。 杰瑞移开目光，心虚气短地挠了挠脸。 大叔最后吹胡子瞪眼地骂了一句：“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脑子坏掉了？！”而后才一步回头瞪杰瑞三眼地回去用餐。 莫迪只能摇头无语地笑，看向眼神飘飞，神游太空，就是不面对现实的杰瑞。杰瑞对上他的目光，吞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真是，真是抱歉……”他挠着头，还想找点借口，最终实在找不到，只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的精神力。” 莫迪一头雾水地盯着他，不明白这跟拿刀子往自己头上飞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以后请不要这样了，真的非常危险。”然后回到料理台后，“您来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吃点什么吗？” 他昨天被路易斯将军擒拿那一下，被一膝盖顶了膝窝，本来腿就有点疼，刚才能冲出去，完全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但好像又有点拉伤，虽然不影响走路和站立，却又有点一瘸一拐。 杰瑞抱着胳膊，分不清他这样踉跄，是因为本身有点跛脚，还是刚才拉伤了哪里，只觉得这个人脾气真非一般之好，还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那就是还能做，既然如此，为了自己的考察目的，当然不能错过。 他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手臂上敲了几轮：“来个舒芙蕾。”顿了顿，想起此行目的，又补充，“再来一份蟹肉羹，带走。” “稍等。”莫迪开始准备。 杰瑞看他真准备给自己做，又敲了一会手指：“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测试你的精神力？” 莫迪头也不抬：“麻烦您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找我聊天，我的精力不能分散的，等我下班再说好吗？”说着还抬头浅浅一笑，像是哄孩子，不过有点不走心。 脾气再好也没法一边腿疼，一边工作，还要一边对刚刚戏弄自己的客人满脸堆笑吧。 但这点好脾气已经吓到杰瑞了。 他瞪大眼睛，觉得不可理喻。其实如果莫迪说：我的精神力不能分散，不然刀子再飞出去我就救不了你了……这一类的话，杰瑞都会觉得更正常一点。这么胸怀宽广，脾气温和，简直令他难以适应，难以置信。 也许是被表哥大人虐惯了，杰瑞同学总觉得不被虐很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