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刚按下通话键,那头立刻传来高分贝的女声:“端木,你在搞什么鬼?你知道我打了几个电话,11个,整整11个电话!你竟然现在才接起来!” 皛皛又看向时钟,现在是下午两点零二分,早过了上班时间,她算是无故缺勤了。 “你说话!你没事吧?” “我没事!” 白露松了口气,又责备道:“你别告诉我,你睡死了!”这理由,她不会信。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她卷缩在沙发上,阳光洒在她身上,依然觉得有些冷。 “你不舒服?”白露的语调紧张了几分,“哪里不舒服?发烧了?还是抑郁症又犯了?要不要我过来看看你?” “不用,只是没睡好?”的确没睡好,她根本一夜没睡。 “我给你的药,有没有按时服用?”她指的是治疗失眠的药。 皛皛嗯了一声,实则白露的药她一颗都没吃。 “你赶紧找张医生谈谈吧,别把什么事都憋心里,对你没好处,我说过无数回了,心理治疗对你很重要!” 张医生是黑豹特警队的心理医生,专门负责警队队员的心理健康。 “我知道。”她回答的极其淡漠。 “你每次都说知道,可你有照做吗?”任何病症都需要患者的配合,否则华佗在世也没用。 皛皛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有些累,想再睡一会儿。” 白露能感受到她的敷衍,“行!我不打扰你了,你睡吧!我会帮你请假,但不准有下一次!” 警队是纪律部队,绝不允许无故缺勤。 “谢谢!” 挂了电话,皛皛依然卷缩在沙发上,阳光倾泻,如同注进万顷碧波,使空旷清冷的屋子变得色彩斑斓,却无法照亮她的心田,窗外依稀传来热闹的人声,那么好的天气,绝对适合户外活动,明明有那么多人,她仍觉得好孤独。 “呜……”芝麻甩着尾巴在她腿边蹭来蹭去。 “我没事!”她对芝麻说,亦是对自己说。 她起身,想冲个凉,好让自己清醒清醒,走到盥洗室门口,发现芝麻的食盆里狗粮都满了出来,她用的是自动喂食机,每天早上7点半和12点狗粮都会自动落进食盆,她看了看芝麻,它一直粘着自己,一定是自己的消沉,影响了它。 “去吃饭吧!” 芝麻仰着头,不愿离开,贴在她的脚边一动不动,它是一只忠心又敏感的狗。 她蹲下身子,抚摸着它的大脑袋,“我真的没事!” “汪!汪汪!”它甩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黑鼻子戳上她的鼻尖。 “痒!”她笑道,用鼻子回蹭它的皮毛。 芝麻兴奋了,大尾巴像直升机螺旋桨似的甩出一阵风。 “去吧,赶紧吃饭!”她又道。 芝麻汪了一声,像是确定她没事了,才蹦跶到狗食盆前呼哧呼哧的狼吞虎咽起来。 见它吃得香,她也觉得饿了,走到厨房,决定给自己先弄顿饭,打开冰箱的冷冻柜,里头却空空如也,她差点忘了,所有的冷冻食品都被康熙人道毁灭了。 康熙…… 搁浅在她脚边的阳光显得有点萧瑟,影子也跟着模糊了,靡丽的透出一丝无力,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回忆起昨晚的一切,她是那么的歇斯底里,将他的好意全部推拒。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孤独,他却生机蓬勃,耀眼生辉的闯入了她的世界,像一盏绽明的路灯把她整个包围,但黑暗依然在,并没有消失,只是有他在的时候,她故意忽略了。 有关父母的回忆,把她从灯下狠狠的推了出去,黑暗重新笼罩的那一刻,她的理智被扯碎了,揉成一团,生不如死。 他一定吓了一跳吧? 倏的,桌上的烫伤膏闪入她眼里,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腿,棉质的家居裤早已干爽,她也未觉有任何疼痛,倒是康熙那只泛红的手,让她心里渗出丝丝愧疚,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她又收了回来。 他明明就住在隔壁,她却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眼前的门扉,就像一座大山,阻碍了她前进的脚步,她直愣愣的盯着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她觉得门外好似有人,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惶然又冲动的打开门扉,门外什么人都没有。 她苦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多疑了。 正想关门,却瞄见门框的左下角处放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两个半透明的食盒。 食盒还是烫的,盒上还有一行小字——醉辉皇海鲜坊。 她打开上面的食盒,迎面扑来一股香气,北海大鱿鱼和嫩绿爽脆的西兰花,被炒得白绿交辉,像极了美玉和翡翠,淋漓尽致的闪着一抹油青色,又散发出阵阵鲜嫩和甜美。 她愣了愣,刚想打开下面的食盒,发现食盒和食盒间夹着一张便条。 煞是好看的钢笔字写着:不准吃冷冻食品! 她陡然明白这是谁送来的! 心像倾洒在林荫中的温柔晨光,明亮灿烂了起来,充满了细碎的感动。 第二个食盒里是鲍汁海鲜炒饭,火腿、虾仁、青豆、玉米,热腾腾的烟雾中,好像白玉上镶嵌了红色的玛瑙、绿色的翠玉和耀目的碎金,充满了活力。 食盒的沉淀和温暖,突然熏红了她的眼睛,心头觉得好暖和,像是积雪融化、百花盛开、百鸟鸣唱的春天。 她回到屋里,望向窗外,天空此时一碧如洗,她细嚼慢咽的品尝着美味,眼泪却如珍珠不止,但留在指尖的温暖将她的心一点一点的绽放。 等吃完,她一定要去告诉康熙:这菜没有他的做得好!因为……好咸! ☆、round 23 (下) 耿不寐等人回到福邸,却遍寻不找康熙,急得耿不寐在房子里直转悠,连床底下他都趴着找了一遍。 “万岁爷!”耿不寐对着屋子叫唤,没人回应,他逗逼的跑去了盥洗室,试图掀起马桶盖…… 卫宝一把揪住他,“你急疯了是吧,那么大个人怎么躲马桶里?” 耿不寐甩开他的手,“我能不急吗?好好的一顿饭竟然扯了个奸夫出来。” 奸夫就是皛皛的未婚夫。 “什么奸夫!?懂不懂先来后到!”他护短的毛病是越来越不分青红皂白了。 “他要不是奸夫,那我们家万岁爷是什么?备胎吗?” 最可气的是这奸夫还死了,不是他冷血,自己兄弟当然摆在前头,这要活着,他真不觉得康熙会输,但是死了就不一样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只要你一辈子记得他,他就永远活在你心里。 死亡能将回忆变得比现实更美,要是皇后娘娘也这样,康熙要怎么办? 真当备胎? 好吧,就算是备胎,他也是最金贵的那只,但备胎也是会漏气的。 耿不寐越想越心惊,猛的揪住卫宝的衣领,“你说他会不会去了隔壁?” 卫宝脸色一变,“有这个可能!” 气急攻心的丧失了理智,去饿狼扑羊……不对,怎么看都像饿狼扑虎啊。 皇后娘娘绝对是母老虎级别的。 耿不寐急得直跺脚,“我早就说过,这姑娘但凡有点不好,准出事!” 两人忙不迭跑向门口,就怕康熙被皛皛给打残废了。 还没摸到门把,门就自己开了,康熙阴郁着一张脸从外头走了进来。 见他没缺胳膊少腿的,耿不寐七上八下的心顿时落了地,“你跑去哪了?不是比我们先走的吗?” 康熙的脸上依旧寒风瑟瑟,让人难以靠近,但意志格外消沉。 “我到了半路,又折回了醉辉皇。”他说,脸上的光晕若即若离。 卫宝问:“你别告诉我,你气不过,回去把景飒欺负了一顿。” 人家是女警,还得过勋章,袭警可是重罪。 康熙眼中滴落着散碎的温柔,如烟雨中溅起的迷雾,“我怕皛皛饿着……” 这几天,他天天给她做饭,冰箱里的冷冻食品都被他扔了,担心她晚上没东西吃,所以又折了回去。 耿不寐听着就觉得心疼,“你不生气了?” 他怎么会不生气,在听完那样悲伤惨烈的故事后,他多想抱紧她,抹去她所有的伤痛,却不知她生命里竟然有过别的男人,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从来都不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从来都是别人嫉妒他,现在是深切体会到了。 这种感觉就像吞了世界上所有的蛇胆,让他苦不堪言,又像有什么东西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他的心,跟着渗入他的骨骼,钻进他的血管,扩散到全身。 他虽然努力压抑自己,要自己冷静,因为人都已经死了,有什么好嫉妒的,却毫无用处,反而让他更烦乱,甚至在开车的时候激起了一种想撞死人的冲动。 “什么青梅竹马!”他酸溜溜的叫嚣,“我才是她的青梅竹马,我才是最早认识她的!” 耿不寐没听懂,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变成他的青梅竹马了,他望向卫宝。 卫宝也是一脸迷茫,他和康熙从小学一年级就混在了一起,真不记得有皇后娘娘这号人物。 “你是不是气傻了,怎么开始胡思乱想了!”耿不寐安抚道,“行了!行了!气过就算了,人都死了!” 康熙恍若未闻,一只手突然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把我推得那么惨,都不来医院看我,还出国了,出国也就算了,竟然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有没有良心!” 这些话让耿不寐等人是一头雾水。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啪嗒一声,一颗圆滚的泪落在他手背上,惊得耿不寐三人都懵了。 这家伙竟然……哭了! “每次老爸从瑞士给老姐带巧克力回来,我都要偷拿几颗,趁着午睡的时候,放在她枕头边上,她倒好,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越说,哭得越凶,抹了一把泪,又道:“没良心的女人!每次吃完午饭,我都会挑最大的橙子给她,她也不记得了!” 泪水一滴接一滴滑落,打湿了他的脸颊,那眼泪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一丝丝抽离出来的,哭泣声散布在屋子里,织出一幅灰暗又沉痛的悲伤,连洒进来的阳光都变得浅淡朦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