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只会说废话吗？！”霍恩的第三句话。 然后，她说完了。 这就是她给阿奴克的解释！ 阿奴克神色忧郁地看向弗朗索瓦，弗朗索瓦同情地低下了脑袋，倒霉催的家伙，又开始犯蠢了，瞧，被训了吧。 所以，永远也不要问霍恩，和电影以外的问题。 因为问题的答案，是你永远都不想要听到的。 —————————————————— 在市场什么投资叫做值，什么叫做不值？ 能赚钱的，值，反之，不值。 在商人眼中，能赚钱的，赚大钱的，出多少价钱，都不叫高价，电影公司购片也是一样。 荷兰鹿特丹电影节，日本东宝公司以一个在同行眼中不能理解的“高价”，购买了一部在他们看来“不值得”花这么多钱的电影——法国导演塔玛拉·霍恩自编自导的影片《漂亮男孩》，并将其改名为《再见，罗杰夫》。 很长一段时间里，东宝公司都成了同行之间的笑话，“东宝什么时候变成慈善机构了？他们真的以为改个名字，大家就会走进电影院？” 就连很多当初支持将这部电影引进日本电影人，也表现出对该片票房前景的担忧： “对于东宝公司引进这部电影非常惊喜，能在电影看到这部电影，是一件幸事，但是对于这部电影的市场前景，我却并未如东宝一样乐观。 《再见，罗杰夫》是法国18岁天才导演塔玛拉·霍恩的新作，原版翻译过来应该是《漂亮男孩》，即使在法国，这也是一部争议十足的影片，不喜欢这部电影的人，几乎和喜欢的一样多，有人赞美这是导演塔玛拉·霍恩又一天才力作，也有抨击内容空洞毫无逻辑。 欧洲，有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购买了这部电影的版权，影片在这些国家里也是反响不一，在荷兰，电影连续两周问鼎周票房冠军宝座，而在瑞典，该片因口碑不佳，骂声一片，只能狼狈下档……如今，这部魔性十足的电影被东宝公司引进日本，它的适应力如何，还有待观察。” 就像是电影人最初担心的一样，电影上映的第一周，票房相当惨淡，电影上座率不足百分之三。 偌大的放映厅，只有零星数人，有些时段，观众只需出一张电影票的钱，就可以体验影院放映厅包场是什么感觉。 因为日本惨淡的票房成绩，购买此片dvd发行权的韩国电影公司甚至开会商讨应对措施，而同样准备在近期公映的中国香港、台湾地区，则先后宣布推迟影片已经定下的上映时间，而具体上映时间，尚未明确。 购买影片版权的东宝株式会社似乎真的成了同行的笑话。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电影导演岩井俊二接受电影杂志采访，再被记者问及最近有没有去电影院看电影时，这位被认为是日本新电影运动旗手回答，“《再见，罗杰夫》，最近看了这个。” 记者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选择这部电影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很想找个地方休息，别的电影观众都很多，唯有这部电影没什么人看，所以我买了一张它的票。” “是因为很糟糕，所以没人看吗？” “恰恰相反，至少，我很喜欢。”岩井俊二笑着说道。 谁也没想到，东宝公司宣传了这么久，不见丝毫成效的影片，却因为一句话，它红了。 ☆、第37章 畅销小说家遇挫 几年后，当塔玛拉·霍恩导演彻底摆脱“新”这个标签后，她以法国著名导演的身份，再次来到日本。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富士电视台的采访。 采访中，主持人非常兴奋，因为霍恩导演十八岁执导的影片《再见，罗杰夫》，直至现在依然是日本电影爱好者公认的海外经典电影之一，主持人非常想知道霍恩导演在创作之初，有没有特意考虑过亚洲电影爱好者的口味。 对于这个问题，霍恩本人直言不讳的表示，“答案大概会让你很失望，因为东西方文化差异，我没有想过亚洲任何一个国家会重视这部影片。相当一段时间，面对日本媒体的铺天盖地的赞美我会觉得受之有愧，因为那一年，有许多优秀的电影作品，我的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直至现在，我依然觉得，电影在日本的走红有一定的偶然性。 就像《漂亮男孩》在瑞典糟糕至极的口碑，很长，没有任何一家瑞典的电影公司愿意引进我所执导电影的版权，当年那么多公司购片，不赚钱的赚钱的都有，唯有瑞典那家电影公司因为引进这部电影差点破产，和电影在日本的爆红一样，在瑞典狼狈至极的票房成绩，也只是巧合。” 就像苔米所说，无论是日本的狂潮还是瑞典的冰点，都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不过纵使不提这两个过于典型的国家，《漂亮男孩》在其它国家电影票房市场上的表现力也是不同的。 有些国家，比如丹麦、葡萄牙，引进了该片也制定了一系列宣传计划，走得路线和其他国家也并无不同，但是票房表现始终难以达到预期，幸好当初苔米卖版权，要价并不高，虽然票房不甚理想，却也不赚不赔。 当然，也有一些国家，像荷兰、意大利、挪威、比利时，《漂亮男孩》在这些国家，不仅出人意料赢得了超高口碑，票房成绩也相当不错，负责引进该片的电影公司，因为这部电影大赚特赚了一笔。 而另一些同样口碑不一的国家，比如像德国、西班牙、英国等，也小赚了一笔。 还有些国家，比如卢森堡，《漂亮男孩》口碑很差，观众普遍反应看不懂，或是剧情太变态，可票房依然很高。 同一部电影，出现这种有趣的现象，在电影票房市场上也并不罕见，即使是好莱坞商业大片，到了一些国家，也难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 负责法国院线上映和dvd发行的高蒙电影公司属于大赚的那拨。 就连高蒙电影公司自己都没想到，《漂亮男孩》虽然口碑上一半一半，票房上却表现的极好。 到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和高级白领。 有很多人不介意，一遍没看懂到电影院再看一遍。 《漂亮男孩》在法国公映首周便吸引近20万人次入场观看电影，之后更是凭借互联网上的热度，一路高歌，在第三周时再次发力，拿下了法国票房的周冠军。 不过因受好莱坞商业大片的冲击，加上“漂”一片自身的短板，在四周后，票房开始回落，第六周骤减，最终在上映后的第十周跌出排行榜前十，最终统计，该片共吸引300万人次入场观看，虽然今年上半年法国出了《放牛班的春天》这种口碑票房双料冠军王，让《漂亮男孩》的票房佳绩显得没有那么突出，但纵观今年上半年法国整个电影市场，《漂亮男孩》仍属于本土电影票房表现力不错的影片。 就连法国老牌电影杂志《positif（正片）》在提起此片，也忍不住称赞，“当年在南特影展惊艳亮相的羞涩小姑娘，转眼间成了大人，蛰伏近三年后，她交出了一份不错的答卷，同时也向世人宣布，她不是甜心，她是导演。” 而英国电影杂志《帝国》则半调侃半认真的表示： “已经有两部奖项和票房都不缺的电影作品，塔玛拉·霍恩，这位来自法国、至今还未到二十岁的女性导演，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电影新人’，或许应该叫她‘电影新贵’，从《牧羊人》到《漂亮男孩》，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天才导演，总能带给我们别样的惊喜，期待她走向成熟的第三部作品。 ……哦，忘记说了，虽然这位导演来自法国，但是他的丈夫却是英国人，著名的畅销小说家雷蒙德·培根，有必要查查塔玛拉·霍恩的国籍，兴许她已经是我们英国人了。” 对于《帝国》杂志，对自家“油菜花”的觊觎和挑拨，法国媒体的态度是嗤之以鼻地讽刺，少惦记我们的塔玛拉·霍恩，说不定你们的英格兰火腿已经变成了我们法兰西熏肉！小霍恩一定会坚守在法兰西的阵地！ 不过还是有人犯嘀咕，小霍恩到底还是不是纯法国人啊，于是，有好事者的偷偷摸摸查了霍恩导演的国籍，当证实对方还是纯正的法国人时，法国媒体集体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开始议论，什么时候小霍恩把她丈夫也拉进法国的大阵营啊！ 高大俊朗、浪漫多才的金发青年雷蒙德·培根，人设明明很法国嘛，干嘛要跟英国人混呢，没前途的，快转入法兰西的怀抱吧，法兰西欢迎你。 对于法国人没羞没臊的吹捧和没脸没皮的勾引，英国媒体集体怒了，一群臭不要脸的文化流氓！！！！ 不要妄图夹大英帝国盘子里的肉卷！！！！ —————— 有媒体估计，仅靠电影版权和院线分红，《漂亮男孩》便为导演塔玛拉·霍恩带来了至少150万欧的入账，这还不是全部，因为仍有部分国家和地区，还未公映此片，其中就包括全球最大的票房市场北美，加上影片dvd发行等一系列后续分红，导演塔玛拉·霍恩的身价直逼法国一线导演。 八卦杂志纷纷开起小夫妻的玩笑，“再来两部《漂亮男孩》，雷蒙德·培根可就要靠老婆养家了！” 培根本人在出席一个图书展销会上，面对记者的调侃，毫不避讳的表示，“我确实有一个很棒的妻子，霍恩让我放心写自己喜欢的题材，不用在乎销量，若是书卖的不好，她养我也完全没有问题……看到我的新手表了吗，这是我的妻子给我买的，瑞士纯手工，我和我的妻子的是一对，全世界只有这一对儿，至于那些说我要靠老婆养家的人，我觉得他们就是嫉妒，因为我有一个全世界最棒的妻子。” 《太阳报》对此评价，“谁来阻止这小子秀恩爱！？我的眼睛快被他亮瞎了！” 别以为雷蒙德在展销会上的话，只是为了对记者秀恩爱，炫耀他和妻子的感情。 事实上，这位年轻的英国畅销小说家正在给媒体打预防针。 他又要发新书了，而新书的内容却和他擅长的主题，爱情，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作为当红畅销小说家，雷蒙德·培根的爱情小说，不仅仅在英国、在欧洲、北美甚至全世界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他的读者遍布世界各地。 就像日本东宝公司购片人所说的，介绍霍恩是法国新生代导演，不如介绍她是作家雷蒙德·培根的妻子。 就算是现在，论在欧洲国家的知名度，尽管苔米有如此多的光环傍身，她仍然不如丈夫雷蒙德·培根。 爱情，是全世界共通的，永远不会过时的经典题材。 作为写了一篇又一篇经典爱情故事的雷蒙德·培根，在许多少女看来，是爱情使者的化身，甚至是他们心中完美情人的化身。 正是因为如此，在八卦杂志《靠近》将苔米描述成一个急功近利的女人时，才会引起雷蒙德读者那么强烈的反应，因为在很多少女心中，会写爱情故事的雷蒙德，是她们心中的完美恋爱对象。 当雷蒙德不再写爱情故事了，对于那些把雷蒙德的虚拟的爱情故事当成精神寄托的少女，会有各种反应呢？ —————— “你这是胡闹，你看你写得什么？精神病人？！你被塔玛拉·霍恩那个女人传染地不正常了吧，我就知道，能想出《漂亮男孩》那种剧情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出版社主编接到雷蒙德新书的手稿后，先是喜出望外，后是勃然大怒，甚至毫无绅士风度，直接在办公室对着雷蒙德大吼大叫，好像雷蒙德和他有血海深仇。 看着面前这个有过多次合作的主编毫无理性的咆哮，雷蒙德皱起了眉头，“请不要侮辱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小说，和我的妻子没关系。” “哈，谁信啊！别告诉我那个女人没有影响你，你们结婚才多久，你就，你就……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我需要的是你的爱情小说，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你名叫雷蒙德，不是弗朗西斯，不要把自己当成什么文学大师！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定位！” 主编将雷蒙德的手稿狠狠扔在桌子上，无不嘲讽地说道 弗朗西斯·培根，是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散文家、哲学家之一，在多个领域均有建树，他曾有一句享誉世界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 雷蒙德平静拿回自己的手稿，若是在结婚前，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可能会一拳挥过去，但是现在他不能，因为他结婚了，有了家庭，他不能让苔米担心他。 递稿之前，他就想到了被退稿的可能，所以他保守的选择了一个有过多次合作的出版社，雷蒙德婚后出版的第一本小说，也是由这家出版社整理出版的。 他以为对方能理解，没想到是他错了。 他看走了眼，不仅自取其辱，还连累无辜的苔米被人说三道四。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了。” 拿着手稿的雷蒙德·培根向这位主编告辞。 此刻出版社主编已经有些后悔，他刚才情急之下把话说得太满太过了，恐怕已经惹恼了培根，培根的书一贯卖的不错，纵然不写爱情故事，有那么多忠实的读者，销量就算不如从前，也不应该太差。 主编脑子飞速运转，想要开口挽回，可惜雷蒙德人已经走了，并随手关上大门。 这一次退稿经历，让第一本书就红遍欧洲，跻身各大图书销售排行榜前列的雷蒙德倍感失落。 时下出版业越来越不景气，纸质图书市场江河日下，许多出版社对题材已经没有前几年图书市场蓬勃发展时那么宽容。 不是没有出版社对雷蒙德的新作感兴趣，但是他们的报价，远低于写得雷蒙德爱情题材小说，而雷蒙德本人却认为，这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本书，他值得一个好价格。 这是培根第一次在价格上为自己据理力争，因为几个月前发生在荷兰鹿特丹电影节上，关于培根妻子一些不好的传闻，出版社本能产生了不太好的联想，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雷蒙德·培根学坏了，而把他带坏的，就是他的妻子，塔玛拉·霍恩。 “培根，我承认这本小说的角度非常新颖，让我眼前一亮，我很感兴趣，若你不是雷蒙德·培根，我想我会签下它，以在新人看来相当不错的价格，并会持续关注这个人未来发展，寻求长期合作的契机。”j.r·特里，将雷蒙德挖掘并包装的人，现供于一家出版社当主编，他是一个冷静的文字商人。 随后，主编特里话锋一转，“可你是雷蒙德·培根，大名鼎鼎的爱情小说家雷蒙德·培根，读者认为你只写爱情小说，读者也只看你写得爱情小说，现在，你让我们出这样一本书，还向我们索要和你写得爱情题材小说同样的价格，年轻人，我只能说，我很期待你下一本爱情题材小说，下一本，若是爱情题材，我们甚至可以给你，比现在你要的更高的价格，我说到做到。” —————— 雷蒙德不记得自己找过多少家出版社，没有一家愿意给他一个他满意的价格。 雷蒙德终于明白，为什么苔米会如此执着于价格。 某种程度上，别人给你的价格，代表你作品在他们心中的价值和份量。 雷蒙德没有想到，他最满意的一本书，会成为别人眼中，最没有价值的一本书。 他的心情很低落，回到家却还是在苔米面前装作一切进展都很顺利的样子。 苔米将丈夫所有的异常都看到眼中，她知道，雷蒙德新书进展的并不顺利，往日，他每写完一本书，稍微放出风声，立马就会有无数家出版社上门求稿。 但是如今，一个都没有，他的书，并没有像他形容地那般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