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半夜了，没有人交谈，法医说，需要进行严格缜密的对比，需要一些时间，两天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对比dna，对比骨龄，所有能确定这个人是谁的办法都要用上。 办公室内围坐着几个人，宫城的胳膊搭在膝盖上，一直在抽烟，一直抽，一直抽，这根掐了另一根又点上。 罗俊拿了两条烟，他们几个人就在这里抽着烟。 罗俊看着宫城，动动嘴。 “对不起。” 他对不起宫城，对不起孙乔。 宫城摇了一下头。 “他就这性子，战友牺牲他就记住仇恨了，必须要手刃仇人，是我没有管住，明明知道这段时间危险，我还去参加什么交流会。” 自责，后悔，更多的是恐惧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宫城没有整理自己身上的雪，屋里比较暖和，他的衣服鞋子很快就湿透了。 宫城摘掉帽子，抽着烟，宫占给他爸爸拍拍头发肩膀上的残雪，宫城站起来。 “我去外面透口气。” 宫占要跟着去，王志拉住他。 “你爸累了，让你爸一个人待会。” 宫占低着头玩手机，反复的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有他们一家四口聚在一起给球球过生日的照片，有球球自己的照片，有小爹叼着烟穿一身迷彩特酷的照片，还有他爸工作时候皱眉思考的照片，照片里还是一片祥和，一片欢乐，他和小爹球球自拍的那张傻乎乎的照片还在手机里，可现在，最最重要的长辈，杳无音讯。 宫占抽了抽鼻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着，他没经历过这种痛苦，他一只以为小爹和爸爸能活到一百岁，一百二十岁，变得很老很老爸爸和小爹还在，不是说了吗？七十有个家，八十有个妈，这是很幸福的事情，他一直以为，爸爸和小爹老了，他和球球一人搀扶一个，带着父亲们去晒太阳，午后一起喝茶，然后在书房里他们还能中气十足的训斥到了中年的自己，哪件事情做的不够好。给他出谋划策把两个家族撑起来。 爸爸和小爹会看着他上大学，上军校，考博士，走政治，结婚生子，孙儿绕膝。 他以为等他人到中年的时候，绝对不会和爸爸小爹分开住，他们要住在一个大院里，晨昏定省，早晚请安。等他八十岁了，爸爸小爹还在世，四世同堂多好的画面。 他亲生母亲不在身边，对母亲的离开或者靠近没多少情绪，就是很熟悉的陌生人，只是生母，她不是真正的母亲。 小爹不一样，是父亲，是母亲，是哥们，是朋友，是依靠，是他最温暖的人最爱的人。 球球年纪那么小就失去父亲，她估计体会不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可现在，这种失去一个至亲的恐惧和痛苦，慢慢侵蚀，时间在走，他的心就越来越慌。好害怕，好怕小爹就这么离开了他。 一直都是单亲家庭，只有爸爸，这半年多他享受到父母双全小孩的幸福，不要夺走这种幸福，不要夺走小爹。 宫占默默地哭着，抽着鼻子，倔强的咬着嘴唇不出声，只是拼命擦眼泪。 王志叹气。 “是我无能。” 王志反省，陈星牺牲，是他没有保护好战友，现在战狼特种大队没有手刃仇人，孙总却因为抓捕下落不明。他要是消息快一些，动作迅速一些，也不至于让孙总出面，孙总都离开特种大队了，还被卷进来。 罗俊摇头。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明明在我地盘进行战斗，我却把人弄丢了。”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待搜查是否会有消息传来，等待法医最后给的鉴定报告。 宫城打开一个窗户，西北风凛冽，他就站在窗口默默地抽烟。 猛地想起了那次地震，孙乔拉着他的手说，你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办呢，殉情吗？可是不行啊，双方父母，咱们儿子闺女都需要我，要把父母一个个的送走，孩子们结婚成家了，我才能去找你，完成这些事情，要三十年吧，一想到三四十年没有你，觉得自己好惨，你别让我这么惨。 难道这次你就想把我丢在这个世上？独自过三四十年，伺候双方父母安详地走了，孩子们成家之后，我才能去见你？ 第194章 不是小爹 人生也就七八十年，前三十几年，你出现在生命里却没多少交集，后三十几年你消失在生命里只能日日想你，能温存能享受的只有不足一年。 有人说，遇见某人误终身。他遇上了孙乔，这辈子，也就栽到孙乔的手里，他不后悔心甘情愿的被孙乔牵扯终身。 只是痛恨，痛恨他为什么不早几年，为什么没有在彼此都是热血冲动的二十岁就相爱相守，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大把的时间都被蹉跎了。 一直说着，不急不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他以为他们俩能白头，所以时间很多，不管是孙乔要什么他都慢慢给，可到了现在，他给了孙乔什么。时间仓促，相爱太短，恩爱没有尽兴，缠绵没有足够，连一句我爱你也都只说了一两次。 痛恨自己一直在逗着孙乔玩，一直在等待，享受孙乔追逐主动的是爱，搞出来的各种小动作，各种大胆肆意的追求方式，就连肌肤相亲也是逗弄够了才有那么几次。 他说给孙乔温柔，体贴，给孙乔一个家，可他给了吗？回想起来他什么都没给，亏欠孙乔的太多。 如果老天爷善待它，可以给一个机会好好补偿孙乔吗？ 孙乔多好啊，人简单执着，勇敢不会太莽撞，认真又负责，爱心多喜欢孩子，那么那么多的优点，几乎完美的人，爱不释手的时候，就要失去吗？ 很期待这次大规模的寻找会有什么线索，一点线索没有，每过一分钟他都担心焦躁多一些，恐怕所有人心里的想法成了真。 身为军人，上过战场的军人太熟悉这个场景，不用去仔细琢磨分析，就知道，车子遭受单兵火箭发射器的攻击爆炸燃烧，人逃出来的机会很小。 不相信，孙乔身手那么好一定会逃出去的，找找就找到了。 找啊，找啊，一直在找啊，没消息。 恐惧在加大，心痛在蔓延，他咬着牙才支撑起这一切。 如果，鉴定结果出来，显示那具焦黑的尸体就是孙乔，自己该怎么办？ 他不会殉情。 真可恶，在自己心痛的死掉的时候，恨不得追随着孙乔而去的时候，没办法殉情。 他要在痛失所爱的情况下坚持三四十年，在漫长的几乎叫人绝望的生命里，苟延残喘三四十年，行尸走肉三四十年，孝顺双方的父母，培养两个孩子，等他终于可以死亡的时候，才能去找孙乔。 漫长的三四十年啊，他心里惦记这个人想三四十年，摘了心肝活着，终于可以去找孙乔的时候，那么多年就过去了。 有人说，鬼魂只在阴间游荡三年，就会转世投胎。 他要活三四十年才能去找孙乔，那时候，孙乔早就投胎了。 这一世，他和孙乔只有不足一年的缘分，下一世再也不能有机会再见。 哪怕是追到黄泉碧落，他和孙乔，再也不见。 漫长的生命对他来说是必须的，可这漫长的生命让他和孙乔再次错过，哪怕是死亡，也不再见了。 苟延残喘活着，死了也没有他了。 西北风卷着冰碴吹进他的眼里，宫城看着漆黑的雪地，看着漫天大雪，只能默默地抽烟。 我最亲爱的，风雪这么大，我在等你回家。 别让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永别，别让我们最后一次亲吻变成决绝，别让我，再也看不见你。 被你渲染的多姿多彩的生活恢复不到没有你时候的沉闷了，只有死寂。 被你保护起来的这个家再也恢复不到热闹温馨，只有沉默。 不要离开，不要就这么失去你。 此生下世，都不能再拥有你，生与死都是一个道理了。 时间不会因为快乐悲伤有所加快减慢，一直都在那么进行着。 法医加班加点，系统严密的进行着分析，两天两夜没有出鉴定室。 清晨五点，卡拉一下，法医打开了门。 这一声开门声，把屋内的罗俊王志宫占的神经瞬间绷起来。站起来看着法医拿着报告书进来。 宫城也缓缓地从窗口站直了身体，一直看着法医。 宫占一把抓住椅子，手指头都泛白了。 漫天的菩萨，漫天诸佛，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法医黑眼圈很重，但是精神不错，看着屋内的众人，扬了扬手里的报告。 “鉴定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结果显示，那具尸体不是孙乔。” 宫占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坐到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罗俊王志瞬间就欢呼出来。 这无疑是两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血型不对，骨龄不对，dna显示结果也不对，这个人应该不是我国的居民，应该是个外国人，吃牛肉长大的和吃青菜萝卜豆腐长大的不一样，咱们的人显得特年轻，他们的人特老。” 法医也是非常高兴，这个消息，无疑是告诉所有人，孙乔还活着！ 他还活着，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孙乔，还活着！ 宫占跳起来，抢过这份报告，直接冲到宫城的身边，又是笑又是眼泪。 “爸，你快看看，我小爹没事的，这人不是我小爹，我小爹身手那么好肯定逃走了。” 宫城快速的翻着报告，孙乔的档案上资料很全，法医的鉴定报告也在上面，两相对比，百分之一万的确定了，那具烧焦的尸体不是孙乔。 他的孙乔还活着！ 再也不用害怕没有他的漫长生命，再也不用害怕见不到他。 这个家，自己的挚爱，还在。 宫城绷到极限的理智一下就垮了，两天两夜的焦躁和各种恐慌消失，这个报告就是福音。 身体一软，靠在墙壁上，顺着墙壁滑坐到地板，捂着脸露出第一个笑容。 那笑容叫人看着心酸。 包含着放松，苦涩，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手放下的时候，看见眼圈红了。 “找到他要罚他写检查，不，我要抱抱他。” 怎么舍得骂他？要抱抱他，要狠狠亲吻，要他再三保证不会再有此类的事情发生。 宫城挣扎着要站起来，各种赶紧去扶他爸。 “爸，你头发上怎么都是雪花啊，赶紧拍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