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叶扶桑手里捧起的杯子差点摔了，她伸手垂在脸颊边的长发刮到耳后，低头不看任何人，只端着杯子喝水。 唐骓和印千城都没有说话，再笨的人也猜到了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他能在这个场合说出来，肯定就是有意的，不管是印千城还是唐骓，都知道邵一炜和叶扶桑曾经爱的刻骨铭心。 喝完水，叶扶桑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看，嘴里说了一句：“说了这话的人，肯定是年少无知傻透了，距离的宽窄和能否拉近距离和交流没有半分关系，该是你的，再宽的距离也能跨越，不是你的，再窄的距离都遥不可及。”她慢慢抬眸看向邵一炜：“不是吗？” 邵一炜盯着她的眼睛，然后慢慢摇头：“不是。那是不够信任彼此的人才会有的状况，如果足够信任，就不会是这样。” 叶扶桑笑了下，“信任这个东西，只在对等的条件才会产生，人没了安全感，自然也就没了信任。” 她看了眼隔壁的空座，“你们运气真好，隔壁有了空位置，我们不必这样挤在一起了。” 印千城站起来想过去，邵一炜伸手拉住：“千城，难得和扶桑能碰上，坐下聊聊又怎样？”看他一眼，“别不是小丫头开句玩笑就受不了了吧？” 唐骓伸手楼主叶扶桑的肩膀，看着面前两人，说：“过去式的人，有什么好聊的？缅怀过去什么的最无聊，人应该往前看。” 叶扶桑不由自主看了他一眼，往前看？她怎么没发现他有往前看的情况？ 唐骓觉察到叶扶桑在看他，赶紧缩回手，嘴里说了句：“桑桑，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叶扶桑扭过头，嘴里说了句：“说的挺对。”就是他自己都没坐到，没资格教训别人。 邵一炜笑，往后座一靠，说：“人没有回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唐骓愤愤不平，“有些乱七八糟的回忆，还不如没有的好。” 叶扶桑不由笑笑：“也是，那些没有意义的回忆，又有什么值得回忆？” “扶桑，”他问：“我们的回忆对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叶扶桑沉默了一会才说：“对于我现在的生活而言，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邵一炜摇头：“扶桑，你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菜陆续端上来，叶扶桑拿起筷子，嘴里说了句：“生活不过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能过日子就行，要什么意义？” 邵一炜一把握住她拿筷子的手，唐骓跟着就伸手扯邵一炜的手，印千城急忙站起来拉：“一炜，我们坐另一桌吧。” 叶扶桑坐着没动，邵一炜问她：“扶桑，我不信你现在高兴，我不信你想要现在这样的生活，你看着报纸上报道的那些东西，你真的能忍受下去？不管他是被人设计还是陷害，总归一点，他带着两个女人过夜是真的，要不然报纸上的照片是假的？” 唐骓甩开印千城的手，差点就把桌子上的菜端起来往邵一炜的脸上扑了，他知道邵一炜说的是事实，可是在桑桑面前他这样说，他就受不了，手都碰到盘子边了，突然看到叶扶桑的筷子落在那只盘子里，夹起一片菜，送到嘴里，轻轻说了句：“那也是我的生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腕有点红，一看就是因为邵一炜的手劲过大造成的，吃下嘴里的东西，她看着邵一炜说：“一炜，你还是不明白，不管现在过的是好还是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就像当初我选择了你一样，那是我的自由。别人谁都管不了。” 邵一炜站在原地：“可是我爱你，如果你真的过的很好，有孩子有丈夫，我认了，可是你过的不好，否则报纸上不会有那样的报道，这是报出来的消息，是不是他还有很多没有报出来被隐瞒了？扶桑，我不能看着你跟这样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唐骓忍着不让自己的手伸出去，“老子是被人设计的！” 邵一炜冷笑：“那你可有立场，别人帮你设计一条路，你还就真照着走了，那是不是以后再有人帮你设计，你还要照着走一次？” 叶扶桑伸手扔下手里的筷子，推了唐骓一把，唐骓让开以后，她直接拿着自己的包，抬脚朝着门外走去，这饭没法吃了，她想安安静静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还是回家吧。 唐骓原本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看她往门外走才知道她要离开，撒腿就追：“桑桑！你等等我！” 邵一炜站在原地，半响直接坐了下来，看着满桌的菜发呆，嘴里轻轻说：“你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把她让给那样的男人，他怎么配？” 印千城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叶扶桑不是他的谁，曾经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他只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叶扶桑没有坐车，赵司机估计也没想到两人吃个饭这么短时间就跑回来了，自己也趁机去吃饭，刚走没五分钟，叶扶桑见赵司机不在，抬脚朝着前方走，她心里乱糟糟的，似乎每次看到邵一炜，她的心情就会更加恶劣，她知道那是邵一炜带给她的影响，这是别人都做不到的。 唐骓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手机：“桑桑，我给赵叔叔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中午的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一辆辆轿车在没有红绿灯的道路上飞速疾驰，叶扶桑一言不发在行人道上，她穿着高跟鞋，鞋跟踩在路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她走了两步停下，慢慢的转身看向唐骓，然后开口：“唐骓。” 唐骓不由自主跟着停下脚步，抬头看她：“你不想坐车吗？” 叶扶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觉得我们该冷静下来思考下我们的关系吗？” 唐骓的神经瞬间紧绷，他拧着眉头下意识的说：“我思考过，我真的思考过，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很多事，以后都不会，我会改，我肯定会改，桑桑你看我都改了很多了，就算是为了肉肉，我也会改……” 叶扶桑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说：“唐骓，我们都冷静下，思考下，看看什么才是对我们最好的。” “桑桑，”唐骓突然问：“你是要跟我分手吗？” 叶扶桑抿着唇低头，半响才说：“分手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我们有必要都想想，想想怎么安顿肉肉，想想我们俩的以后。” 唐骓又问：“桑桑，是不是因为那个报道？”他往前一步：“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问题，不管是真是假，都是我给了人家机会，我知道我犯了很严重的错。我也不想的，我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在干什么，稀里糊涂的那样了……” 叶扶桑的脑子里闪过唐肉肉胖乎乎的小脸，她实在开不了口，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个可爱的孩子。她茫茫然转身，慢慢朝前走去，是啊，现在又能怎样？选择很简单，要么她放弃唐肉肉和唐骓，义无反顾的分手，要么她放下这段心结，为了肉肉继续过下去。 就是这么简单的选择，她却纠结良久，她确实舍不得孩子，也做不到像有些女性一样，恨绝果断抛下孩子离开。她的肉肉那么可爱，她怎么舍得丢下他？ 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掉了下来，叶扶桑伸手按在心口，一边哭一边往前走，她要怎么办啊？谁能告诉她要怎么办才行啊？她不过就是想带着自己的小肉肉当个好妈妈，怎么就有人捣乱破坏她所有的计划？ 她都想到结婚领证了，怎么唐骓就非要惹出点让她膈应的事？她是看了第二份报道了，可是谁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她想起来就恶心，恶心的要死。怎么这样的事就非要落在她身上呢？ 唐骓本来跟在她后面，突然发现她越走越快，唐骓急忙跑了几步追上，刚要开口喊她，突然发现她在哭，唐骓当时就愣在原地，叶扶桑从他身边走过，压抑的抽泣声他听的一清二楚，他一步冲过去，一把拉住叶扶桑，伸手把她抱到怀里，嘴里说：“桑桑，桑桑你别哭，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你别哭，求你了。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酒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喝……” 他说他以后再也不开车了，他确实没有开过车，他不喝酒也能做到，肯定能做到的，他不喝了，天王老子让他喝，他也不喝了。他就是因为喝酒才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脑子有病才喝。 叶扶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静静的被他拥着，半响才说：“唐骓，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会？我心里一直很乱，你一直来，我没有思考的机会，我真的想安静的思考一会。” 唐骓不敢，他就怕她真思考过了，说不要他了，他就会发疯。 唐骓小心翼翼的说：“桑桑，你会不会不要我和肉肉？” 唐骓的想法里，唐肉肉肯定一直都是他们家的，肯定不能让桑桑带走，他们家也不会同意她带走，而且，他和唐肉肉在一块保障才多一点，说什么都要把唐肉肉带上，“桑桑，你看我们肉肉那么可爱，你真的不打算要他吗？桑桑，求你了，你别不要肉肉。” 叶扶桑暗暗呼出一口气，谁都知道她舍不得孩子，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强调肉肉，“唐骓，和肉肉没关系，我只是在思考我们俩的关系。”她抬眼看他：“你和我，没有肉肉的关系。”又问他：“你打算和我谈吗？” 唐骓身上一阵凉，他小心的问：“谈？谈什么？我们俩？” 叶扶桑点头：“嗯，我们俩。” 唐骓果断的摇头：“不谈！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俩还要肉肉，要永远在一起！” “但是我不愿意，”叶扶桑突然说：“我不愿意找一个不懂事还有暴力倾向的男人，我不愿意让我的父母看到我找了一个上了报纸风流成性的男人，我也不愿意我周围的朋友邻居用怜悯的眼光看我，替我不平。唐骓，换你，你愿意吗？” 唐骓愣愣的站着，半响他才开口：“桑桑，你想要肉肉，但是不想要我是不是？” 叶扶桑点头：“对，我就是想要肉肉不想要你，换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想要你。” 他继续愣愣的说：“可是，你和肉肉都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呢？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叶扶桑沉默了一会才说：“那是你要思考的问题。” “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去死。”唐骓堵在她面前，说：“我就去死，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肉肉不要我，你也不要我，我就死了算了。” 叶扶桑直接说：“你要想死，你就去死好了。你死了，我和唐家打肉肉的抚养权会更容易，我是母亲，比爷爷奶奶更有抚养肉肉的资格。” 唐骓突然就不吭声了，他憋了一会，眼圈都憋红了，半天才说：“桑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认错也不行，道歉也不行，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让你原谅我的，我一点都不想造成今天的局面。我喜欢肉肉，他是我儿子，我舍不得我儿子，我也舍不得你……”他伸手抹眼泪，说：“桑桑，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了？” 叶扶桑站着没动，“唐骓，你知不知道你总算在道歉，总是在求我原谅？我累了，也烦了。你想怎么样随便你。你不想谈没关系，我说就行。我是想分手，但是我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肉肉，所以，我希望我们维持现状不变。” “现状？现状是指什么？”唐骓听出弦外之音，桑桑不打算分手的，她说想，还有转折的，“桑桑，你是不是不想搬回去？” 叶扶桑点头：“我想住在我自己的房子里。” 唐骓连连点头：“那就住自己的房子。” 叶扶桑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想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你和肉肉。” 唐骓瞬间跳了起来：“桑桑，你要和我分居是不是？你不想跟我住一块了是不是？” 叶扶桑没想到他想到了潜台词，承认：“对，坦白的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唐骓往后退了一步：“以后呢？以后一直这样？”他摇头，扭着脖子拒绝：“不行！不行！你是我老婆，你不跟我住一起怎么行？肉肉怎么办？他想妈妈，想和妈妈住一起都不行吗？你是肉肉的妈妈，哪有妈妈不愿意和小孩住在一起的？” 他拒绝，拒绝的干脆利索毫不犹豫：“不行，不行！” “唐骓，”叶扶桑开口：“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空间，我希望在没有肉肉和你打扰的前提下，冷静的想一想。” 每次一看到唐肉肉可爱的小脸蛋，她就不愿意去想，她鸵鸟一样的躲在小家伙的后面，享受着小肉肉带给自己的快乐。 唐骓依然拒绝：“不！你要回家，你要和我一起回家，肉肉不能没有妈妈。我不想听乱七八糟的话，我只要你和肉肉一起在家里，他每天看到你能高兴。老祖宗说了，你答应一直待在肉肉身边的，你答应会一直照顾他的，你不能不要肉肉……” “我没不要肉肉！”叶扶桑开口：“我没说不要肉肉。” “可你现在就是打算不要肉肉了！你都不让他在你家里住了，我们家肉肉那么可爱，是人见人爱的小孩，妈妈怎么忍心不让他住？”唐骓不接受：“不行！我说不行！” 叶扶桑站了一会，转身就走：“我跟你说不通。” 唐骓跟在后面问：“怎么说不通了？你不想要肉肉，你就是不想要了！” 叶扶桑猛的转身，冲他喊了一句：“我就是不想要了，怎么了？他是你儿子，和你一样，只会惹我生气，惹我不高兴，我就是不想要了！” 唐骓当时急的眼睛都哄了：“肉肉都不会说话，怎么惹你生气了？我们家肉肉又乖巧又可爱又好看，还不会说话，怎么会惹你生气？” 叶扶桑忍不住上手推了他一下，肉肉不会说话是因为小，长大一点就会说了，他怎么能把肉肉不会说话当资本炫耀？小孩子要是一直不会说话那就是哑巴，这是炫耀的地方吗，“你闭嘴！” 唐骓被推的后退一小步，叶扶桑冷着脸看他，转身又走，唐骓抬脚追上去：“桑桑，桑桑！肉肉……” “你别跟我说肉肉！”叶扶桑气的心肝肺都疼，这是什么破爸爸，有这样说小孩的？ 唐骓站了一会，赶紧又追过去：“桑桑，不说肉肉，那说我们俩吧，我们还是谈，不谈老是吵架，我不想惹你生气也不想跟你吵架，桑桑我们不吵了。” 他拉着叶扶桑不让走：“我们回家吧，大不了你和肉肉睡床上，我睡地方，行不行？我也不吵你，不闹你，我带着肉肉睡沙发也行，保证给你想的时间……” 前方有个小公园，叶扶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公园，走过去，直接在靠近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来。 唐骓跟着坐下来，直接说自己都目的：“桑桑，只要你别不要我和肉肉，你说什么我都听？” 叶扶桑冷着脸看他一眼，说：“你要是真听话，我就不会回回都被你气死。” 唐骓赶紧说：“以后我一定好好教肉肉，我们俩都不会惹你生气，他要是哭了，我就抱走。桑桑，我知道你对我很没信心，可是我对我自己很有信心，你看我现在都赚钱了，肉肉的奶粉和尿不湿我都买得起，我真的赚钱了。我有工资，我还有自己的公司，桑桑，你不管工不工作，我都能养得起你和肉肉，真的。” 这点倒是真的，唐骓似乎比别人的财运更好，他说赚钱，就真的能赚的来钱，似乎有钱人人家赚钱就会更容易一点似得。 他小心的看着叶扶桑脸色，说：“桑桑，我爸都骂过我好几回了，他说我没脑子，我知道我有时候挺笨的，可是我自己也不是故意的，我本来是想让你高兴的，可回回都让你不高兴，桑桑，我以后跟肉肉学，不惹你生气了行不行？”他又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说：“桑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老打人，我自己也知道，我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你要是还护着他们，我就更生气。老觉得你帮别人不帮我，我以后一定控制，保证不乱打人，要是我控制不住了，你就提醒我行不行？” 其实说到打人这个，唐骓和以前见谁都动拳头的时候比，他确实收敛了很多，轻易不动手，他说改，也确实在改，只不过改的不彻底，有时候还是很冲动。 叶扶桑肯定不会完全相信他说的话，他回回认错的时候态度都好的不得了，说什么都听，就是发疯的时候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唐骓观察她的脸色，又说：“桑桑，我这辈子就只喜欢你和肉肉，我又笨，你要是不要我了，肉肉再被我带坏了，我和肉肉多可怜。桑桑，你可怜可怜我和肉肉行不行？我们俩都认错了……” 叶扶桑忍不住反问：“关肉肉什么事？他才多大？他有什么错？” 唐骓低头不吭声，叶扶桑又轻声开口：“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一直觉得我们开始就是个错误，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肉肉，这样我们俩就不会纠缠到今天。我有时候真后悔为什么把孩子生下来了，我生气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帮助，我难受的时候身边没有朋友和亲人，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孩子的爸爸比他更像孩子……我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后，我觉得我活的很压抑，除了面对孩子觉得开心，我不知道别的还有什么事能让我高兴。” 她顿了顿，再次开口：“唐骓，我觉得我的生活环境会把我逼疯，我觉得有一天会疯掉。就算是看着正午的大太阳，我都觉得天是灰蒙蒙的，我心里那么憋屈那么难受，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你明白吗？” 唐骓坐在原地，半响他声音木木的开口：“桑桑，你是因为我吗？” 叶扶桑点头：“对，你就像个不定时的炸弹，时不时会炸的我体无完肤，我不敢跟父母说，不敢跟青铜说，我怕身边的人都嘲笑我没有眼光，交了那么多男朋友，最终却选了一个这样的男人……” 唐骓木然的问：“桑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差劲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