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什么跟什么呀，临安要疯了…… 即使一只手上拎着汤汤水水的白色塑料袋，商策身上那股优雅从容的气度却丝毫不减。他望了眼萧辰大步离去的背影，看向眼前局促不安的女孩，前一秒心情还抑郁难平，此刻却只剩下满心的柔软。 黑眸流转，他牵起嘴角：“带给室友的晚餐再不送回去就要凉了。” 他怎么知道是给室友带的？转念一想，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啊……不对不对，她现在应该想的不是这个好么_! 既然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为了不再备受焦点，临安选择把脖子从龟壳里伸出去。 一咬牙：“学长，我一点都不崇拜你，真的。” 看她真诚的眼神，绝对比珍珠还要真啊！ 可是，对方居然破天荒地笑了，他骤然的笑容竟让临安有种大雪初霁后白光刺眼的感觉。临安没出息地被此般颜色迷住了心神，一时间再无话可说。 “陆临安。”他喊她的名字，婉转清润的嗓音好听得要命。 临安垂眸，不好意思看他。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真的要自作多情地误会了…… 而接下来，商策越发轻柔低缓的语调恰恰验证了这个误会。 临安拎着大袋小袋飘乎乎地回到寝室，小胖从椅子上跳起来，伸着被u胶污染严重的爪子抢过袋子：“安安，你怎么才回来啊，饿得我都快没胸了。” 狐狸和桃子也拿着空饭盒冲了上来。 三人一哄而散后，只剩下临安自己的一份千张卷油条，可临安坐在桌前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狐狸心细，端着一份热干面凑上前问：“我怎么感觉你一副便秘的样子啊？” 临安身体一倾，趴在桌上：“我中彩票了。” 小胖吃着水饺，好奇又兴奋：“安安你居然偷偷买彩票，而且还中了！简直就是狗屎运啊！” 桃子恶心得想吐：“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又是便秘又是狗屎啊！我受不了了！” 小胖吐了吐舌头，兴冲冲问：“安安你中了多少钱？” 临安有气无力：“四（死）块（快）。”感觉自己快晕死了…… “……”好少，难怪中了彩票还这么没生气。 三只理解万岁地留给临安独自愁苦的空间，临安直愣愣地盯着护眼灯的白色灯管，无意识地反复按着开关，灯管亮了又灭，灭了又亮，而临安的脑子里不断回荡着—— “不用崇拜我，你只要……喜欢我就好。” 不行了，真的晕死了…… 临安第一次见到商策，是在高一入学的开学典礼上。他代表高三学生上台发言，临安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抬眸注视。她不是没见过眉目清朗的少年，叶昭觉长得也很好看，可毕竟人有不同，每个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质都是与众不同的。 学校最不缺的就是小道消息，典礼结束后，班里立即就有人打听到他的身份信息。 高三理科班的学神，当年以全市中考第一的分数进入一中，回回考试独占鳌头。 高一荣获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等奖，高二和来自其他省市的四名学生组成国家队参加国际青年物理学家锦标赛，以总分第一的成绩拿下金牌。同年，参加x大“少年班创新试点班”自主招生考试，又以优异成绩被评为a档生。原本，他提前参加高考只要过一本线就能被“少年班”录取，可是在高考前夕却意外遭遇车祸，住院观察将近三个月。 临安听到最多的感慨便是：“听说他家里要求他出国留学，可咱们校长还眼巴巴地指望他明年高考能拿回一个理科状元，给学校增光添彩呢。” 临安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见到商策，是在翌年的高三毕业晚会上。 彼时，已经是理科状元的商策应邀回校作报告。主席台上的他丰神俊朗，即使身穿简约低调的polo衫，也依然自带一股独树一帜的气韵。 报告结束后，是毕业生欢送晚会。这回，临安不再是观众，她亭亭玉立地立在大礼堂精心布置的舞台中央，演唱黄梅戏中的《女驸马》选段。 鞠躬谢幕，与商策在鲜红的帘子后擦肩而过。 下一刻，台下掌声雷动。作为整场晚会的压轴戏，一代学神抱着他心爱的吉他向大家问好，全场顿时安静下来。 临安站在观众席靠墙的走道上，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头，遥遥看着台上的人。他用多样的手法及调弦进行弹奏，沉稳的弦音低回流泻出指间的呢喃细语。一首《祝你一路顺风》，清澈干净的嗓音，宛如梦境般深深打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离别就在眼前，前程尚不可知。惟愿你一路顺风，从此各自珍重。 ☆、第9章 .黄暴小清新 周二下午的专业课上，夏老师自带单反给每个学生的作品拍照，由于树木荫蔽，室内光线不是很好，拍摄地点不得不转移到室外。 三十多个人按照学号顺序在建筑馆外排队，每人手上都托着自制的单人房模型。 清风拂过，阳光熏人，临安用手搭起凉棚遮挡刺眼的光线。 小胖将她粗制滥造的赶工作品搁置在花坛的白色瓷砖上，夏老师只看了一眼，眉头便皱成一团：“习萌啊，没想到你对住宿条件要求这么低呀，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就够了呀，至少得有个衣柜吧？房间里还没有窗户，你是打算白天也点着灯？” 小胖脸不红心不跳：“我自带收纳箱呀，一个箱子不够就买两个，两个不够就三个。白天要上班，也就晚上回去睡睡觉，没窗户多好啊，安静又安全！” “……”全班鄙视之。 模型的制作好坏参半。和小胖的相比，临安的单人房堪称惊艳。 纱帘与玻璃营造出一种仿若被淡蓝色的薄水包围住的气氛，似清澈的水濂，又似一道道雅致的水墙，朦胧的那种透明度，宛如引来了潺潺的水声。 夏老师眼前一亮，要求临安做下介绍。 临安只好指着里面的布置，“我弄了一个二合一的梳妆台，可以兼做电视柜。书架是开放式的，床铺下方留有收纳空间。整体以白色为主调，纱帘是废物利用，剪掉了一条破了洞的丝巾，玻璃是买来的玻璃纸。” 临安点到即止，却见夏老师笑望着她身后：“听说王教授让你报名参加霍普杯【注2】？” “教授怕我无聊。” 临安脊背一僵，这声音…… 夏老师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显露了出来：“你可是他的得意门生，这回把你派出去，他总算能高枕无忧了。” “您抬举我了。” 临安闷着头，决定趁着两人还在谈话悄悄退离中间，怎料，身后那人却突然说：“刚好我现在有空，我帮您拍照吧。” 夏老师：“好啊，我拍照技术还真不行，你帮我拍好看点。” 临安能感觉到班级队伍里瞬间卷起的骚动，小胖的声音尤为突出：“嗷嗷，偶吧给我们拍照啊，快帮我看看摆什么pose好呢！” 临安汗颜，他拍的不是人，是模型好么……再说，你不是刚刚才拍过么_! 挺拔的影子从身后步入身前，临安迅速敛了神色，抬眸打了声招呼：“学长。” 商策托着单反手动调焦，不惊不诧地看着她：“你喜欢哪个角度？” 临安讶异：“我可以自己选？” 商策看她一眼，旋即，弯腰将黏在pp板上的模型转了大约四十五度角：“这样呢？将白色的空间主色调凸显出来，你觉得如何？” 他就这样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偏仰着视线，临安心中一动，有种不谋而合的惊喜感油然而生：“我觉得很好啊。” “你喜欢就好。” 临安愣住，脑海中蓦然响起——“只要你……喜欢我就好。” 霎时，面上腾地一热。 连拍的快门声骤响，临安循声望去，却听见又响了一声。 临安不解地问：“你拍了很多张么？” 商策气定神闲地解释：“前面拍得不好。” 不好啊，“能不能给我看看？” 商策眸色变深：“这么想看我笑话？”低低的嗓音里含着些许叹笑。 临安更觉赧然，抱起模型赶紧走开：“不敢不敢。” 狐狸走上前来，将手里的模型放下，讶然发现这位突降的学长嘴角浮现出浅浅的温柔笑意，金色的阳光在他清俊无匹的脸上肆意浮动，还真是醉人哪！ 狐狸春心摇晃：“学长好，学长我能给你拍张正面照么？” 小胖伺机而动，哒哒跑过来：“偶吧我们又见面啦，我是安安的室友你还记得么，我们拍张合影吧？” 临安僵在了班级队伍里，桃子替她说出了未能出口的话：“好丢人啊！” 而此时，某人谦谦有礼地婉拒道：“抱歉，同女生的首次合影机会已经预定出去了。” 小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这也能预定啊？” 狐狸暗暗掐她胳膊：“你傻啊，肯定是预定给学长的女朋友啊！” 小胖疼得嗷嗷叫，扭曲着脸问：“学长，你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学姐么？” 众人纷纷眼尖耳尖起来，却见他清幽的目光缓缓在队伍里巡视，最终定格在某个纤细的身影上，淡淡的语气里暗含着一丝期待：“她还没答应做我女朋友。” 在场瞬时哗然一片，所有人都囧囧有神地看向临安。其中，当数小胖、狐狸和桃子的眼神最为犀利。 临安垂泪，阴险小人么这是？ 夏老师捧着水杯从楼上下来，打破沉寂：“怎么都愣着呀？” 商策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们在讨论怎样做出令自己满意的模型。” 夏老师点头，指着临安手里的模型说：“像陆临安那样态度认真就行了，不要求你们做到精致又漂亮，至少在细节上要有自己的特色。” 商策很自然地接话：“夏老师说得对，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特质。”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看上安安，她长得漂亮只是其次，关键是因为她有特点？ 脑子转弯快的，又纷纷将目光巡向了临安，好像一定要从她身上看出到底有什么特质似的。 温婉，包容，安静，亲切，可爱……还有什么？据说，阅读广泛，是博闻强识的百晓生？ 狐狸和小胖默默对视一眼，安安最大的特点，嗯……黄暴小清新！学长的口味很特别嘛…… 拍完照，刚好下课。商策礼貌地向夏老师借单反一用，并承诺：“明早我会把整理出来的相片连同相机一起送您办公室去。” 夏老师不是小气的人，爽快应允。 商策回到宿舍，取出单反的内存卡插入笔电，在文件夹里找出拍摄日期显示为今日的一个子文件夹。 轻轻按着键盘上的前进箭头，一张张翻过去，终于看到那个总在自己面前欲语还休的姑娘。黑发如墨，青眉如黛，微红的面颊，尴尬的神情，无一不是最真实的模样。 门被敲响，萧辰推门而入：“就你一个啊，小李子呢？” 商策将照片最小化，往背后靠了下，平直的手臂搭着桌沿，食指轻叩：“找我有事？” 既然被看出来了，萧辰也就不再拐弯抹角，搬了把椅子坐下：“下午经过建筑馆门口，看见你在给大一的学生拍照，我这不是好奇么！”